他眼帘半垂,咬了下舌尖,血腥味弥漫,白衣鬼怪忽然齐声尖叫。他扣紧指尖,意识昏沉地迈出第一步,拉着寂君跑起来。
周遭的颜色缓缓沉降,眼前的一切像是朦胧了一层迷雾,四周是刺白的长裙,骨肉干瘪,尸骨僵硬的咯吱声像卡壳的零件声。
徐徐逼近,尸山尸海。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荒谬感。
像是绽开的食人花的瓣蕊缓缓缩紧,白红夹间,人在其中像是祭品。
白尸铸成的花越缩越紧,水泥路断开,前方裹挟四周都是寂黑连着前路,踏一步就像踏入无尽的深渊。
嘭的一声砸地声,林霄竹立在水泥路的尽头回头,刘海湿漉漉地,汗水顺着额间滑落在眼旁,他转过头。
王叶合摔倒在地上,手扣着地挣扎着往前爬,柳娇慌张地喊了他的名字,回去扶他。
虽然王叶合爱面子虚荣,但她还是爱他,她只是喜欢依赖别人,但其实她真的很坚强。
她擦了下眼泪双手拉他,王叶合挣扎着爬起来往前跑,后边白骨挨近,下一秒出现在他们身后露出染红的牙齿,窸窸窣窣的衣服声拖过地,白衣鬼们喉咙嘶哑着说,
“陪我。”
王叶合被尖锐的指尖勾住衣领,他奋力地摆了下手,慌乱地把柳娇推向后边,嘴里含着“不陪!不陪!”
尖锐的指尖群扑向柳娇,一袭裙子炸染上红色的血花,血从唇间滑落脖颈,眼直直地睁着,却好像在笑着。
王叶合惊叫地挨向他们,夜刀和白平已经失去了踪迹。
一切发生在一瞬间,气味炸裂在空间的每一寸,弥漫着血腥的锈味,好似尘封的嗅觉被唤醒。林霄竹模糊的视觉好像被染红,他转身跨过水泥地最后一步。
透明的屏障像后涌过,林霄竹耳朵嗡嗡响,漫天大雨从天而降,雨声好像炸裂开来一声一声破碎在耳边,像鼓点落在耳边般沉重。
雨水汗水分不清从眼上滑落下来,一片苦涩,他往前走。
命运诡异随机无法测量,下一秒平凡的躯体就终结于虚幻的世界里,长埋白骨之中。
虚妄如此。
他黑暗里摸索着把寂君的帽兜重新戴上,拉着他黑暗里摸索,思绪和清醒被一缕一缕馋食,步伐越发沉重。
他垂着眼眸,衣服吸饱水下坠身体愈发沉重。
拖着步伐。在黑暗里重新找一缕光明,他唯一的想法。
踵踵跌跌在从上灌下的雨里,直至如坠寒冰。
光一盏盏徐徐点亮,路灯立在公路两旁,铺着沥青的旧街上荒无人烟,街道两旁墙涂鸦色彩斑斓,路灯折射下雨雾氤氲裹着香樟。
墙旁边巷口黑暗照不进光,街道正前方,穿着校服的学生撑着伞背影洁白,前排女孩,长长的头发披散,缓缓转过身来,嘴唇画的血红,肿的像个红肠。
像是戴着小丑面具。
伞下半人长的剪刀反着银光,锋利的芒刃缓缓张开,街上飘荡着五音不全的童谣,白蓝相见的校服一瞬间挨近了一半的距离。
林霄竹拉着寂君转身,向巷子里跑去,步伐缓慢,泥泞溅起风声雨声铺天盖地,沉重地一点点扯着他。
直到逼进巷子死路,他背靠着垂下眉眼,手指摸进兜里,两包饼干,他拿出来,拉开寂君外衣口袋拉链,放了进去,再拉上链。
童谣轻灵的歌声晃荡在巷子里。
林霄竹手插在兜里,半仰着头眯眼。看着整洁洁白的校服,装点的他们稚气又张扬。
如果忽视掉他们手上的剪刀绳子和球拍。
雨里后滞的虚弱从血肉里弥漫上表皮,他捏了捏食指,眼前场景渐渐缩小,眼皮微垂,又被他强撑着睁开。
一只手抚上了眼皮,寒气泛滥透过眼皮,他睫毛颤了下,握住前边的手摘下。
寂君依然面无表情,长发湿透了浸着水,帽兜宽松地罩住半张脸,露出锋利的下颔线,他弯下身子,眉眼里画着怜悯疼痛,又像错觉。
寂君漠然又冰冷地揽住他,声音冷如寒山之上,轻轻地落下来,
“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