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见彤姨状态不好,同她说了几句话便让她躺下休息去了。
心情沉郁地推开门,谢妄背着手站在檐下,脊背挺直。日光斜照而来,妙妙只能看见他面上俊挺的轮廓。
听见声音,谢妄转身走近。小鲛人眼眶红红,眼中有些惶惑。
谢妄的指腹温柔地拂过她的眼睛,引着她向外走去。
“妙妙害怕了是吗?”谢妄眼神专注地看着她。
妙妙走在他身侧,眉眼低垂:“我没有想到陆地是这样……”
“也许我不应该带你来这里。”谢妄轻叹了口气。
妙妙却摇头,肯定地说:“如果我不在,彤姨不一定会信任你们。我不后悔见到彤姨。
“如果你不在,也许彤姨很快就要被烧死了。我应该替彤姨谢谢你。”
她的脸庞仍有些稚嫩,但却绝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童。
谢妄揉了揉她的头,神色笃定:“我不会让你遭遇这些。”所以,不要害怕。
妙妙抱住了他的手臂,似是撒娇,似是依赖。
带着妙妙在花园里走动,翠色葱茏的美景让两人心情渐渐轻松。
妙妙不是很有兴致说话,谢妄便说了起来。
看得出来他是个十分博学多识的人,一路上为妙妙介绍着宅子布局、介绍花花草草,引经据典信手拈来。
妙妙听得兴致勃勃。
平常很难看到谢妄说这么多话的样子,此刻或许是为了安慰妙妙,太子话头就没有停下过。
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又说到了彤姨身上。
“……我虽为太子,能力却有限。天底下贪官蠹虫又何止遂兴府尹一个。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也许有无数个彤姨在冤屈中枉死。”他声音沉重。
而他能做的,也不过是尽量将眼皮底下发生的冤情大白天下。
妙妙摇头:“我父王是海域的王,也保护不了每一个臣民。”
谢妄低头一笑,说起另一件事:“你在海岛上问我要不要留下来,我不是没有犹豫的。”
妙妙抬头看他。
“但是我不能留下来。”谢妄眼睛遥遥望向某个方向,“海中不会因为多一个谢妄而怎样,但夏国却会因为少一个谢妄而动/乱。”
这话不失狂妄,但妙妙却没有怀疑。
谢妄不只是谢妄,还是夏国的太子。
如果她对夏国的情况多些了解,或许会更理解谢妄的意思。
夏朝当今皇帝不是众人心中的好皇帝,他贪慕权势,好大喜功,却没有帝王的魄力与心计,也不会顾及百姓疾苦。
又因为子嗣微薄,底下只有两个长成的儿子。太子不得他教导,另一个深受宠爱的儿子却是个“何不食肉糜”的主。
如果被另一个儿子掌握天下权柄,夏国的根基怕是要毁在其手里。如果另有奇人欲登大宝,天下免不了又起一场动荡战争。
亡,百姓苦;兴,百姓苦。
有的时候不是不想退,而是谢妄不能退。
妙妙:“所以你说的可能要一辈子来做的事,便是这个吗?”做太子,甚至做皇帝?
她似乎看到了除却温柔或者阴沉之外更多面的谢妄。
谢妄看了她一眼:“我受百姓税赋,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妙妙似懂非懂。
她是鲛人族的小公主,但因为性格和年纪,并没有接触很多复杂的东西,对她来说,每天的生活就是吃喝玩乐,偶尔有些不伤大雅的小苦恼。
她想到了她的哥哥姐姐们。哥哥们是鲛人族王子,妙妙在玩的年纪,他们已经进入鲛人军队训练。姐姐们也不逊色,成年之后都加入了军队。
这便是责任么?
妙妙忽然无法正视自己偷偷溜到陆地的行为。
她愧疚地问:“我偷跑到陆地上来是不是做错了?”
谢妄:“……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是我这样做一点也不像个公主!”妙妙伤心地靠住谢妄。
谢妄看向她:“也许你的父母对你的期望并不是一个公主,而只是简单的妙妙呢?”
如果真的对妙妙有很大期望,就不会将她养得天真无邪、不知世故了。
妙妙一时怔住。
不想让她多想,谢妄很快转移了话题,说起了教她陆地规矩的事情。
“识字便由我来教你,礼法由女先生教。”谢妄语气不容拒绝,“每日辰时前你用完早膳便到我书房中来学字。未时便在房中随女先生学礼法。”
妙妙眨巴着眼睛,委委屈屈应了。
谢妄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过几日便是海神节了,到时带你去转转。”
妙妙扭过头去:“我自己也能去,才不要你带着!”
谢妄轻轻扯住她的袖摆,声音温柔:“那便由妙妙带着我去吧。”
妙妙竟然听出些撒娇讨好的意思来,脸蛋微红地避开他的视线,娇矜地轻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