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里种了许多药材十方从前在这里陪李熠疗养时,便经常帮着庄子里的伙计一起摆弄药材。他虽从未刻意学过,但耳濡目染对很多药材都很熟悉。
“我看你明明对这些东西挺感兴趣的,为什么我每次提出来想教你你都不学呢?”褚云枫见十方又在帮伙计晾晒草药,便立在一旁问道。
十方一边有条不紊地翻晒着药材,一边道:“我并非感兴趣,只是不想在你这里白吃白住,帮帮手罢了。”
“你不想学治病救人不想学医理那我教你用毒怎么样?”褚云枫又开口朝十方试探道。
十方闻言翻晒药材的手不由一顿竟没像从前那般直接拒绝。
他很认真的想了片刻开口道:“可以。”
“当真?”褚云枫原本并没抱什么期望闻言顿时有些兴奋。
他医术高明,这些年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传授,许多慕名而来拜师的人,他都看不上,唯独对十方很是喜欢。这些年他每次见到十方都要提一句都成了习惯了,没想到今日十方竟破天荒答应了。
“我没想到你这修行之人竟会想学用毒。早知道我从前就说教你用毒了提什么治病救人啊!”褚云枫感慨道。
他话音一落,才想起来方才十方其实已经用过毒了。
只不过他用的毒比较温和,只是将那姑娘迷晕了并不会伤及对方性命。
“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褚云枫好奇问道。
十方想了想,开口道:“如今满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将我掳走又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杀我。我武艺不精防身尚且不够只怕到时候只能任人宰割。”学点用毒的本事,起码到时候能搏一搏。
“你都问清楚了?”褚云枫问道。
“差不多吧。”十方开口道:“想带我走的人,定然是想利用我,至于是要利用我做什么我暂且还不知道。至于想杀我的人,应该是不愿让前者得逞”
所以十方如今要做的事情是,既不能让人掳走,免得沦为让人利用的工具,又不能真让人杀了,万一他死在大宴,免不了要给大周人留下把柄,到时候说不定会拿他的死做借口,来找大宴的晦气。
换句话说,他这会儿无处逃,无处躲,又不能死。
那么学点防身的东西,就势在必行了。
“褚先生,在这之前要劳烦你差人帮我送一封信。”十方开口道。
“送给谁?太子殿下吗?”褚云枫问道。
十方听他提到太子,面上不由闪过一丝不大自然的神色,而后开口道:“送去清音寺,给我师父。”
“你不会还是打算出家吧?”褚云枫惊讶道。
“出家一事如今只怕不是好时机,况且”十方轻轻叹了口气道:“待将来诸事落定,再提出家一事也不迟。当务之急是要去清音寺知会一声,让师父有所防备,免得大周人为了找我,扰了寺里的清净。”
十方这些年多得清音寺庇护,对他来说那里无异于他的第二个家。
如今他自己不慎惹了麻烦,自然不希望拖累到清音寺。
褚云枫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不敢耽搁,当即吩咐了庄子里的人去办了。
“我其实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来头?”褚云枫道。
虽然整个京城都知道十方是大周人,可大周那边如此兴师动众地来找他,阵仗未免太大了些。
“你不会是大周流落在大宴的皇子吧?”褚云枫一脸好奇地问道:“大周皇帝命不久矣,却没有继承人,所以想把你找回去继承皇位?”
十方无奈地看了褚云枫一眼,道:“我的身世很简单,一个父亲是大周的细作,另一个生了我的父亲是大宴人,曾经在朝廷当个芝麻大的官。后来在我五岁那年”
他说到一半,没有再继续说下去,面色也不觉间染上了几分苍白。
褚云枫收敛了面上的好奇神色,开口问道:“那你知道你们周家是什么来头吗?”
十方深吸了口气道:“大概知道一些吧,我在清音寺的时候,偶尔会遇到一些行商的商客,听他们说起过周家的一些事情周家二十多年都未曾找过我,如今突然这么大的动作,我虽猜不透其中究竟,但直觉不会是好事。”
换句话说,若周家只是惦念子嗣流落在外,早该着手寻找。
又怎么可能在他父亲都过世十八年之后,才想到来找他呢?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褚云枫开口道:“学吧,我教你用毒,实在不行等颜先生回来了还有他可以教你。他用毒比我更在行,一剂药毒死十个八个大周人不在话下!”
十方到底是修行日久,让他真去做毒杀人的事情,一时之间他只怕也做不出来。
于是他开口道:“还是多教我些防身的吧。”
“忘了,你们出家人不杀生。”褚云枫忙道:“那你想先从什么样的学起呢?”
十方看了一眼褚云枫,开口道:“比如将人毒晕,或者毒哑”
褚云枫:
怎么感觉“毒哑”这词儿有点针对谁呢?
这几日十方一直跟褚云枫学着识别药性。
要想用毒,首先得学会制毒,而识别药材的药性,就是第一步要学会的东西。
十方从前对这些事情不如何上心,如今听了褚云枫朝他一一详解,才知道他从前在庄子里接触过的很多药材,竟都是用来制毒的。
“把这些东西都分清楚了,确保不会认错之后,再教你认识别的东西。这天下的毒多得数不清,寻常的毒用药材就能制出来,但是很多奇毒都需要从各类毒虫身上弄,不过你不用着急,如今让你杀生只怕你也做不到。”褚云枫开口道:“等你能杀生的时候,我再教你别的。”
褚云枫磨了这么多年,十方总算要跟他学药理了,虽然学得是用毒而非治病救人,但这对他来说依旧很值得高兴。
“什么叫等我能杀生的时候?”十方疑惑道。
“就是”褚云枫想了想,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十方毕竟是修行之人,他就算嘴再损,也知道在某些事情上要适当地尊重别人。
“褚先生的意思就是,等你被人杀红了眼,激出了血性,那个时候就可以杀生了。”一个女子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十方和褚云枫同时抬头,便见先前那受了伤的姑娘这会儿正被一个小药童扶着,慢慢朝他们走过来。
姑娘重伤初愈,面上没什么血色,但看起来比刚来的时候已经好多了。
她这会儿伤口并未长好,走路动作不敢太大,看着倒是挺悠闲。
“周默小师父,你跟着褚先生学用毒,不会是为了毒我吧?”姑娘一脸笑意地朝十方问道。
十方早已从褚云枫那里得知,这个姑娘名叫时九,确实是个护卫。虽然褚云枫与她没怎么打过交道,但时九和这庄子里的另外一个主人有几分交情,所以还是值得信任的。若非如此,在这个紧要的关头,褚云枫也不可能收留她。
“姑娘,此前是我小人之心暗算与你,朝你赔不是了。”十方说着朝时九行了个礼,又道:“不过还是想烦请姑娘改个称呼。”
时九闻言忙笑了笑道:“好说好说,你让我叫你什么我就叫你什么。不过你暗算我的事情也得有个说法才行。要不然这样,你接受我的提议,雇我做你的护卫如何?”
十方苦笑道:“我并没有银子可以雇你做护卫,况且我也不可能跟着你回大周。”
“无妨,你雇我的话想去哪儿你说了算,我只负责保护你。至于银子,付不起也可以先欠着,我看你将来定是个大富大贵的命,肯定还得起。”时九道。
十方本想开口拒绝,但转念一想却动摇了。他如今虽然跟着褚云枫学用毒,可终究是不会武艺,将来若是遇到麻烦,用毒未必能万无一失,有个护卫总好过没有。
只是不知道这个时九功夫到底如何,想来也不是很厉害,不然怎么会受伤?
时九观察十方面色,仿佛看出了十方的怀疑,当即随手在一旁的花枝上摘了一截新鲜的树枝,而后随手一甩,那树枝不偏不倚钉在了十方手里的草药叶片上。
“哇,好俊的暗器功夫。”一旁的褚云枫赞叹道:“暗器打中叶片,竟没伤着十方的手心,这力道掌握得太好了。”
时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受了伤,没力气。”
十方:
不论如何,至少证明这个时九的功夫应该还是可以的。
于是这日之后,时九便成了十方名正言顺的护卫。
十方这人性子虽然冷清,但并不难相处,大部分时候他都很温和,身上没什么棱角。
再加上时九性子活泛开朗,跟在十方身边也并不觉得无趣。
最重要的是,她看似热情,但实际上却很有分寸感,丝毫不会做逾距的事情。
就像那日十方提醒她不要称呼自己的那个名字,时九便当真没再提起过。
“你们在京城有多少人?”十方一边磨着药,一边问道。
时九抱着胳膊倚在门边,开口道:“如果你说的是我门中的同僚,那不多,几个吧。但如果你说的是大周人的话,那还真不少。不过被你弟弟前前后后搞了好几回,估计也死得差不多了,可能还剩个十几二十个?”
十方听她对李熠那称呼顿时一怔,开口道:“他已经不是我弟弟了。”
“噢,你曾经的弟弟。”时九道:“他真挺狠的,好多大周人都想杀了他。”
十方皱了皱眉道:“是大周人坏了规矩在先”
“我知道,你也不用担心他,大周人虽然恨他,但顾忌着两国之间的关系,不敢动他的。”时九忙道:“而且他身边的暗卫很厉害,不然也不会把我伤成这样。”
十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解释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不过没被你曾经的弟弟抓走的那些人,大部分都是高手。”时九道:“他们若是想做点什么,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若是里头有死士的话,还是挺麻烦的。”
十方想了想问道:“你觉得他们多久能找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