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床小得夸张,两人躺在上头只能紧挨着。
李熠将大半个床都让给了十方,自己半边身子都悬空在外头。
“你的暗卫跟过来了吗?”十方开口问道。
“嗯。”李熠怕他担心,又解释道:“他们并不总是跟在我身边,有时候会分散开戒备。就像现在,他们虽然不在茅屋里,但只要附近有人靠近,他们都能提前察觉,不会允许任何人靠近的。”
十方闻言果然稍稍放心了些。
如今霍言声和时九都不在身边,十方是真怕遇到什么意外。
“北郡有麻烦了吗?”十方又问道。
“兄长”李熠翻了个身面对着十方,语气有些委屈地道:“说好了今日要陪我好好扮私奔的,你却总是提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十方闻言忙道:“好,我不问了。”
李熠嘴上虽然委屈,但还是不愿让十方担心,道:“放心吧,时九知道你跟我在一起。”
“他们什么时候跟上来?”十方问道。
“过几日吧,霍言声在北郡要等个人,等到了会带着对方一起来找咱们的。”
十方有些好奇,问道:“什么人?”
“见了你就知道了。”李熠笑了笑道。
十方的好奇心有限,问了一句见李熠没打算回答,便放弃了。
“那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十方问道。
“通遂。”李熠道。
十方听说过通遂,那个地方在大宴边境,距离大周很近。
不过具体的情况十方就不知道了,只知道那边比北郡还要冷一些。
“那里安全吗?离大周那么近,会不会有问题?”十方问道。
“你今日不是也看到了吗?要抓你的刺客几乎都聚到了北郡,除了北郡之外,现在其他地方都挺安全的。”李熠朝十方道:“而且我此前就安排了人在那边,如今就算不带着霍言声他们,也不会有危险。”
十方闻言点了点头,算是又松了口气。
“你是什么时候决定离开北郡的?”十方问道。
“霍言声说抓到了一个女刺客的时候。”李熠开口道。
怕十方不解,他又道:“之前那些刺客咱们都是见过的,没有女人,就连陈遥风记录的那些人中,也没有女人。”也就是说,这个女人和先前那些刺客并不是一起的。
这样的刺客,绝不可能只有一个。
今天在街上见到的那些人,恰恰印证了李熠的猜想。
北郡城,来了不止一批刺客。
只要确认没人抓到十方,这些刺客便不会收手。
所以李熠不想继续在北郡周旋了,索性带着人先跑一步。
“兄长,我带着你在身边,就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轻易冒险。”李熠开口道:“所以你不必担心任何危险,有你在,我会很谨慎的。”
十方闻言怔了怔,问道:“若是我不在呢?”
“你不会不在的。”李熠开口道。
黑暗中,两人四目相对。
映着月色,十方勉强能看清李熠的样子。
十方张了张嘴本想说什么,李熠却伸手按在了他唇边,似乎是怕他说出什么自己不想听的话来。十方见状不由失笑,当即闭上了眼睛没再说什么。
黑暗中,李熠抬起一只胳膊虚揽了一下十方,但最终还是没放下去,又默默收了回来。
有些话,他纵然可以借着耍赖的由头不管不顾地说出来,可真正面对眼前这人的时候,逾矩的事情他却是半点也不敢做。
他怕自己只要稍稍迈出那么一小步,心里那渴望便会推着他不断向前,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不过李熠完全没想到的是,他想做不敢做的事情,有人敢做。
当夜李熠还没睡着呢,就感觉身前一热,十方迷迷糊糊凑过来就往他怀里钻。
李熠怕十方醒了误会自己唐突他,想翻个身背对着人避嫌,十方却直接捞过他的手臂搭在了自己身上。李熠浑身僵硬,半晌后反应过来十方这是把他当成了被子。
如今天气渐凉,夜里已经开始冷了。
十方有孕在身本就敏感,稍稍一冷就睡不踏实。
但睡梦中他能感觉到身边贴着一个暖烘烘的东西,于是他下意识就老想往旁边凑。那暖烘烘的东西一开始还挺抗拒的,后来实在被十方缠得狠了,终于将心一横,把人牢牢箍在了怀里。
十方感觉身上被那暖意包围,这才踏踏实实继续睡了。
李熠的妥协换来了十方一夜好眠,代价就是早晨起来之后,李熠险些没忍住去冲个冷水澡。
后头一连几日,他们都在赶路。
好在李熠知道心疼人,只拉着十方住了一回那破茅屋,后头都歇在了正儿八经的客栈里头。
几日后,他们眼看快到了通遂了,李熠便在通遂前头那小镇子里歇了一日。
十方这几日在路上一直都在犯困,一日的时间里有大半日都在睡觉。
今日骤然不用赶路了,他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你要是困一会儿再睡。”早饭后李熠拉着十方,朝他道:“我让人找了个在通遂的向导,这边靠近大周,不能太大意,所以到时候他会帮咱们掩饰身份,免得被人看出异样。一会儿向导就来了,见完了他之后,你再去睡。”
十方原也不是特别困,只是养成了习惯,闻言困意便消了大半。
到了晌午之时,穆听便引着向导来了客栈。
对方看着五十来岁,面目很和善,一口官话说得很标准,一听就知道肯定在京城待过。
令十方意外的是,那向导来的时候怀里还抱着个三四岁的孩子。
“来宝,我孙子。”那向导将怀里的孩子放下,朝李熠和十方道:“娃娃今年三岁,还有点淘气,二位多担待。”
那小家伙也不认生,立在旁边带着几分笑意打量十方和李熠,一双眼睛里透着好奇。
“这边来往虽说没什么限制,但毕竟鱼龙混杂,带着个孩子好说话。”那向导朝李熠道:“你们的状况我都了解过了,要想来回更方便些,就扮做一对带着孩子的夫夫吧。”
那向导说罢推了推那孩子,指了指李熠和十方道:“记着,管这位叫阿爹,管另外一位叫阿娘,知道了吗?”
“嗯。”小家伙试探着凑到李熠和十方身边,见两人并没有拒绝,便开口叫了句:“阿爹,阿娘。”
十方:
李熠:
小家伙估计没少跟着这个向导帮忙,看起来对这种事情轻车熟路。
那向导见两人表情都有些茫然,忙解释道:“来宝聪明着呢,我经常带着他干这种事,你们放心,带着他出去,外人绝对看不出来你们不是一家人。”
他说罢又看了一眼李熠,开口道:“回头你易容的时候记得沾上点胡子,不然显得太年轻了点。”
向导说罢又叮嘱了几句,然后便匆匆忙忙离开,将那叫“来宝”的小娃娃留下了。
待他走后,李熠和十方面面相觑,显然都有些没回过神来。
“我并不知道他会这么安排你若是不愿意,咱们”李熠似乎是怕十方不高兴,正想开口解释,那小家伙便伸手拽了拽李熠的手指道:“阿爹,我想去茅房。”
李熠:
十方见李熠拧着眉头,怕他吓着那孩子,忙道:“我带你去吧。”
“多谢阿娘。”小家伙放开了李熠的手,去牵住了十方。
十方:
十方幼时便招小孩子喜欢,李熠就是个例子。
反正李熠自出生之时,就已经开始粘十方了。
如今他已经过了弱冠之年,没想到还是这么招小孩子,来宝被他带着去了一趟茅房,回来后便粘在他身边不撒手了。
十方起初还挺不习惯的,他太久没和这么小的小孩子相处过,已经有些不习惯了。尤其这孩子一口一个“阿娘”,叫得十方面红耳赤,偏偏十方又不知该如何纠正他。
不过相处了大半日之后,十方便与他混熟了。
小家伙嘴甜又机灵,实在是讨人喜欢。
那向导提前将来宝送过来,想必也是这个用意。
次日一早,众人坐着马车启程去通遂。
路上来宝倚在十方怀里,一直朝他说着通遂的风土人情。
他虽然年纪但见过的东西却不少,说起来头头是道。
临近晌午,马车到了城外。
十方挑开车帘看了一眼,莫名生出了几分紧张。
此地和大周离得太近了,光是想想十方就觉得不安。
“兄长,放心吧。”李熠伸手在十方手腕上轻轻一握,安抚道。
小来宝倚在十方怀里看着李熠,笑呵呵地道:“阿爹,你不该这么叫娘亲,他怎么会是你兄长呢?”
李熠尚不大习惯与这小家伙相处,但见他看着自己的那神情天真烂漫,便忍不住随口问道:“那我该怎么叫他?”
“当然是叫夫人。”小家伙一本正经地道。
李熠闻言眼底染上了一丝笑意,抬眼看向了十方。
“夫人”李熠唤了一声这称呼,不过因为不确定十方是否喜欢这称呼,所以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十方闻言轻咳了一声,耳根有些发红。
李熠忍不住又朝小家伙问道:“那你阿娘该如何称呼你阿爹呢?”
“叫当家的啊!”小来宝想了想又道:“我有时候听到阿娘会叫阿爹孩儿他爹。”
“孩儿他爹”李熠反复在口中咂摸了一番这个称呼,而后看向十方,问道:“你觉得这称呼如何?”
十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