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事我不大明白。”十方开口道。
众人闻言都看向他,十方又道:“我记得武宗亭说过,他为了让大周皇帝死心,一直想杀了我,将我的尸体带给大周皇帝,只因那国师有法子判定我的尸体是否当真是周家人。这世上真有这样的法子吗?”
既然那个秘法要求是以一脉人的血为引,那么在血脉的判断上便不可以出任何差错,除非那国师是在骗皇帝。可是,如果国师是在骗皇帝的话,皇帝只要留个心眼,找个别的人一试,便能识破国师。
“这个法子并不难,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用的是哪一种,但我自己就能想出来好几种。”颜野开口道:“找到擅于辨识血液的蛊虫,拿周老爷子的血养大,届时便可以根据蛊虫对血的反应,来判断此人与周老爷子的关系。又或者有一些蛊虫可以在人的身体里悄悄繁衍,届时只要是将这蛊虫养在一个人的身体里,那么他的子嗣身上就一定也会有。”
十方闻言骤然打了个寒战,只觉得脊背都听得发毛。
李熠也皱了皱眉,看了一眼颜野,似乎在判断他这话的可信程度。
颜野见状忙道:“十方哥哥身上,我是没诊出来,老褚和我爹也没诊出来,那问题应该不大。”
十方和李熠闻言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若是不放心,回头取一些十方哥哥的血,再弄点周老爷子的血,让我仔细琢磨琢磨,说不定能有什么发现。”颜野又道。
十方闻言暗道,若是真要取血,找时九便可以,倒也不必去“麻烦”周老爷子。
“如今咱们已经知道了此事的起因,殿下可有什么应对的法子吗?”燕长生开口道。
李熠沉吟片刻,开口道:“此事容孤再想想,燕长生,你这几日先留在通遂歇一歇吧,暂时先不急着回去了。”
燕长生闻言忙应是,而后又与众人议论了几句,这才告退。
十方骤然听闻这些事情,虽对周家毫无感情,但此事毕竟也将他牵扯到了其中,所以心情难免有些波动。
不过他很快想起了来意,便朝李熠提了一句那旧伤的事情。
李熠闻言有些惊讶,没想到十方竟将此事放在了心上。
他本是不太想让颜野帮他看伤的,但又不愿枉费了十方的心意,只得不太情愿地脱了上衣。颜野凑过去看了一眼,伸手在李熠那伤疤上戳了一下,李熠脊背一僵,深吸了口气。
“穿上吧。”颜野随口道。
“如何?”十方忙问道。
“不怎么样。”颜野朝李熠问道:“不是说当初是老褚给你治的伤吗?他怎么可能放着你伤口愈合成这样?”
李熠轻描淡写地道:“他在宫里照料了一些日子。”
“哦,没彻底长好他就走了?”颜野道:“他走了,你就没管过伤口了?”
李熠不大想解释,看了一眼十方,勉强道:“很久了,忘了怎么回事。”
颜野见状也没再追问,道:“我一会儿找点药给你送过来吧,这伤还是得慢慢养,不止今年,明年入冬前也要提前养着,抹个几年的药,或许能恢复过来。”
“我这里有药。”李熠道。
“那行吧。”颜野看了一眼十方,道:“睡觉前再给他抹,抹完了别让他受了风。”
十方闻言忙点了点头。
这会儿已经夜深了,十方留在李熠房中用了晚饭,而后等着李熠沐浴完,给他抹药。
晚饭前十方已经让人在屋里加了个暖炉,这会儿屋里已经暖和了不少。
李熠洗完澡之后,身上只穿了雪白的单衣,透过单衣纤薄的布料,隐约能看到他劲瘦的身材带着习武男子身上特有的英武之气。
“你直接去榻上趴着吧,这样一会儿你就不用动了,我直接帮你带上门。”十方道。
李熠犹豫了一下,感觉趴着有点奇怪,便盘膝坐在榻上,背对着十方露出了半截上身。
十方打开那药膏,抹了些许在自己手指上。但那药膏有些凉,他怕冰到李熠,便现在手里将药膏暖化,这才轻轻覆在李熠肩上那旧伤之处。
就在十方的手触到李熠皮肤时,李熠的后背骤然绷直了。
十方吓了一跳,问道:“疼?”
李熠有些不自在地舔了一下突然开始发干的双唇,开口道:“没事。”
只是他这俩字出口的时候,不知为何竟带着几分沙哑。
十方想了想,此前颜野拿手指头戳李熠这伤处的时候,李熠反应也没这么大啊。他这力道可比颜野轻多了,按理说应该不会很疼。
难道是药膏的作用?
念及此十方开口道:“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告诉我,我动作可以再轻一些。”
李熠听到十方这句话,原本就绷直的身体,比方才绷得更直了些。
只因十方这句话让他倏然想起了数月前的那个晚上。
当时十方被他闹得眼睛发红,眼角几乎溢出了泪,他就是用这话哄十方的。
“不疼。”李熠说着伸手扯过被子,盖在了自己腿间。
十方见状以为他是冷了,很贴心地伸手打算帮他把被子裹好,最好只露个肩膀出来,然而李熠却死死抓着那被子,有些心虚地看着十方,不让他拉扯。
“你手上有药。”李熠情急之中总算找个了借口。
十方这才回过神来,放弃了帮他裹被子的打算。
十方帮他揉了近一盏茶的工夫,直到李熠肩膀都被他揉红了,这才作罢。
“往后我每日来替你抹药,直到这个冬天过完。”十方朝李熠道。
李熠原本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见不得人”的念头,只因十方这是时隔数月之后,第一次如此毫无阻隔地触摸他的身体,李熠纵然再如何克制,终究还是抵不过身体的反应。
可他听到十方这句“直到这个冬天过完”,心里那旖旎的念头顿时便被暖意取代了。
这是十方第一次这么直接的给出他承诺。
而且是长达一个冬天的承诺。
李熠忍不住想,这冬天即便是能长到一辈子,他也是愿意的。
哪怕日日受这旧伤的折磨,他也不在乎
自那日之后,十方便每天都来为李熠抹药。
李熠本想说让十方不必奔波,可若主动提出来他自己跑过去找十方,那留宿的意图便太明显了。再加上李熠隔三差五总当着十方的面有些难以启齿的反应,本就很是心虚,更别提他夜里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梦了。
好在这几日一直没下过雪,十方来回又有时九或者霍言声陪着,李熠倒也不担心。
直到某日,李熠与霍言声去了一趟城外戍边的大营,见了一趟霍言声的哥哥,也就是这处宅子原本的主人。那日李熠与霍大将军相谈甚欢,还喝了点酒,没想到打算离开的时候,才发觉外头下了雪。
大雪不知是从何时开始下的,他们喝完酒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接近黄昏了,那雪落了足足半尺厚,而且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
“雪天赶路不大安全,公子不如暂歇在营房里,明日雪停了,末将亲自送公子回去。”霍大将军道。
李熠面上带着酒意,但还是坚持道:“不必。”
霍大将军还要说什么,霍言声却是最了解李熠的人,朝自己大哥摇了摇头,示意不必再劝。
霍大将军到底是怕出事,派了一小队自己的亲随,亲自护送李熠回去。
好在路途并不算太远,一路上无惊无险,人总算是安全送到了。
李熠回府后先去洗了个热水澡,冲掉了一身寒气,这才去了十方住处。
十方本以为他今日不回来了,见到他之后略有些惊讶,问道:“下这么大的雪,你就这么骑马回来的?”
“嗯。”李熠面上带着些许酒意,笑着看向十方道:“不能不回来。”
十方闻言心道确实,李熠这药每天都要抹,若是断了只怕又要疼。
“今晚你睡这里吧,别往回跑了,仔细着了风。”十方道。
“嗯。”李熠点了点头,伸手扯掉了上衣,老老实实趴到了十方的榻上。
十方见状不由失笑,暗道从前都是端端正正坐着,今日喝了点酒,倒是突然放开了不少。
“你要是困了就睡吧。”十方拉过被子盖到李熠身上,只露出了他肩上的旧伤。
“嗯。”李熠侧头盯着十方看了一会儿,借着背上不断传来的麻痒之意,以及尚未散去的酒意,没一会儿果真睡了过去。
李熠这一觉睡得很沉,且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今晚他这梦做得也挺乱七八糟的,依旧是些和十方有关的,不太能拿到光天化日之下说的内容。
于是,等十方收拾好了准备睡觉的时候,便听到自己身边的李熠迷迷糊糊地说了句什么。
十方没听清,以为他是今日冒雪赶路受了风又疼了,忙凑近了问道:“还疼?”
“兄长,我”李熠声音小得几不可闻,但后半句话还是落在了十方耳朵里。
十方:!!!
十方听到李熠那句话,一张脸瞬间便红了。
他心中不由暗道:
岂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