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氏和王氏在跟张玲玲打交道的时候,姜扶生正在他们家要摆摊的地方待着。
张屠户给他们留的摆摊位置,就在张家肉铺的旁门边上。
姜家的两张桌子靠墙摆着,摊位右边的墙上有一扇木门,就是张家的旁门。门后是条不到一丈宽的夹道,往里面走十来步,空间豁然开阔,煮饺子的炉灶就映入了眼帘。
张家只在自家肉铺的正门前铺了青石板,姜家摊位跟张家肉铺的正门隔着距离,中间还夹着另一家店铺,摊位所在的位置,地面还是裸地。
姜松几兄弟借了张家的笤帚,把地上的石块渣屑清理干净,又细细地泼了一盆水,把扬尘压了下去。
他们自带了抹布,仔细擦干净桌椅,摆好碗筷,就准备迎接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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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初初升起,仍有睡眼惺忪、出来觅早食的顾客不断涌进石磨巷子里。
姜家摊位的左右,也都是卖饮食的,左边那家做烤饼,右边的那家炸油条,两家都有铺子,卖烤饼的那家就是姜家摊位跟张家肉铺之间夹着的那家店铺。
虽然两家的铺面都不大,客人主要还是坐在门外摊位上就餐,但到底有个店铺,比姜家强得多。
烤饼铺和油条店,一个飘着芝麻香,另一个飘着油炸香……吸引进这两家店铺的客人就没停过。
小二招呼客人的声音、往后厨报单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离老远就觉得两家生意好得很。
跟他们两家相比,姜家的食摊就显得清冷许多,摊位支起好一会儿了,才来了两个客人……
姜扶生盯着自家的摊位发呆,被姜松推了一把,“想什么呢?”
姜扶生抬头,稍微深思下,说:“爹,你能跟张屠户商量下,能让咱靠墙再砌眼炉灶么?”
姜松愣住,“张家不是把炉灶借给咱了么?”
姜扶生摇头,没直接说原因,而是示意姜松看一个食客。
“爹,你看,那个出来觅早食的,他停在那里犹豫有一会儿了,一脸不知道该吃哪家的表情……爹,你猜猜,他最后会去哪家?”
姜松顺着姜扶生的示意,轻松就看到了她所说的食客。
头发微微凌乱的男子,就站在巷子道路的中间,他先是脖子前伸,眼神有些热烈地看了一眼油条铺,又拿不准主意地偏转身,朝着烤饼店的方向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气。
纠结,犹豫,选择困难……
他的心思全部写在了脸上,表情生动极了。
姜松还是头一回这样仔细地观察食客,他生动的表情变化拨动了姜松的好奇心,他不由认真想——
这个食客,他最后到底会选哪家?
眼神不住地朝油条铺投,看起来选油条的可能性大一些,但他的身体,却也一直朝烤饼店倾斜呢……
就在姜松观察、猜想之时,那个食客动了,他猛地一转身,果决地朝着烤饼店走了过去!
大概是这个选择做出的实在不易,在转身的同时,他还夸张地闭上了眼,握住了拳,脸上浮现出了不得不把油条铺这个选择抛弃的沉痛。
食客的选择和姜松的猜想暗合,他的表情又这样丰富,姜松忍不住想笑。
这个年轻人,心里的戏挺多。
虽然猜食客选择是姜扶生提出来的,但她似乎对此没什么兴趣,看见观察的食客走进了烤饼铺,也只是声音平平地直叙了一句:“哦,他选了烤饼铺。”
“对啊,瞧着眼神一直在往油条铺看,但是身体很诚实,脚尖一直朝着烤饼那家呢。”姜松笑说。
姜扶生抬头,看一脸轻松,还有些愉悦的姜松,纳闷地问了一句让姜松再笑不出来的话——
“那个食客只在烤饼铺和油条店两家之间犹豫,您就没觉出点什么不对么?您是不是忘了,咱家卖的可也是吃食啊!”
三家食摊连着,人家只在烤饼和油条之间犹豫,把他们家的饺子当成了空气,她爹居然还笑得出来?
姜松:“……”
上扬的嘴角逐渐平直,他现在笑不出来了。
这不是才正式卖饺子的第二天么,偶尔会忘记他也是个小摊主了。
姜扶生郁闷地收回眼神,她爹这么没有竞争心,也不知道她打的这番腹稿能不能说动他。
“他跟看不见咱家一样,爹,你想过为什么么?”姜扶生冷静问。
“……为什么?”姜松心里还有些尴尬,顺着姜扶生的话往下接。
“为什么?一是因为他们两家客人本来就多,像这种目的性不强的人最容易随大流,哪家有人气他们就会不自觉地选哪家。” 姜扶生打了半天腹稿,说起原因来有条有理,一点不打磕绊。
“但这个原因顶多让他对选择产生倾向性,还不至于让他完全无视咱家的摊位!”姜扶生的语调逐渐加重,姜松也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他彻底无视咱家摊位的主要原因,在于:咱家食摊没有醒目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