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这里，要往县城中心走还有一段距离，方清平想着他们也没有正事，刚好可以跟着陪老两口一程。四人就这样并成一排，小小的梧桐树道，落满了泛黄的叶子，疏影斑驳下竟然有几分浪漫的感觉，尤其是旁边还有一堆白发苍苍很有情怀的老人家。

安书白看见年纪一大把，拄着拐杖的老爷子，捡了一片颜色格外显眼，形状秀美且叶状小而精致的叶子，递给身边的老太太说是送给人家做书签，顿时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自诩为直男的安书白只觉得肉麻极了，反正他从前觉得浪漫是最不实用的东西，再独特也只是树叶子而已，可看着方清平笑的清澈的看着两位老人的互动，眼里隐隐的艳羡，他咬了咬牙，在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三颗橘子糖。

“送给你。你看颜色暖暖的多好看，我希望你的眼睛以后也能天天泛出这样耀眼的微光。”安书白偷偷的拉着方清平，大大的掌心里摊着两颗糖，橘的，白色格外分明，他想要嘴甜的时候几乎没有人逃的出安书白的甜言蜜语。

以前的安书白是为了讨家里人欢心，一般在求爸妈、爷爷的时候这一招用的格外娴熟，现在的安书白则是为了讨对象欢心。

方清平看着阳光下映射着七彩斑斓光色的糖纸，悄悄的学着前面老人的样子虚虚的挽着安书白的胳膊，眼前仿佛是许多年以后他们二人白发苍苍的模样，这样的场景光是想想就让觉得心头如同浸了蜜汁一样。

“你看看人家小伙子多有心，你就只会送些没用的花花草草，年轻的时候是这样，没想到老了老了这样的毛病还是没有改变。”老太太抱怨的看着老爷子，显然比起无用的树叶，她更喜欢甜蜜蜜的糖果。

不过看她脸上笑的皱纹都展开了弧度，就知道这老太太恐怕也是口是心非。

“刚刚不是说没有糖果了吗怎么这会儿就出来了，你还挺会藏东西，就是不怎么知道尊老爱幼。”老爷子显然也不是一个严肃的性格，想着刚刚另外一个年轻人，将这个小年轻的口袋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如今却偏偏从口袋里摸出来几颗糖。

方清平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看着心虚开始抹鼻子的安书白，知道他一向护食，再加上这会儿方清平心情实在不错，也只是不清不淡的说他两句，“下次别这样了，你要想吃我可以给你买，不能太小气。”

方清平知道安书白的性格霸道小气，但对着家里人是大方的，虽然他愿意将珍藏的糖果给自己，但这样确实不怎么好，谁能想到在那样的情况下，安书白还能将糖果没下来。

“这话说的倒也不对，那确实是个小娃娃，但小伙子也没有承诺要给他糖，所以他不给也没什么，顶多就是心硬一些，你看看他对你还是很大方的，我猜他这下子肯定没有私藏了，而是将所有的糖果都给了你。这样挺好的，对不相干的人不用心太软，哪怕他看起来很弱小，可那和你没什么关系。”

老爷子打断了方清平的话，虽然刚刚他在车上也谴责了安书白的行为，但他却不觉得那是错的。只是安书白确实给大家带来了魔音贯耳的麻烦。

说话间，老爷子在路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老太太站着，显然更加细致一些，“我跟你们讲一个故事吧，一个戏子和书生的故事，很有戏剧性不是吗？”

方清平依言在路边坐下，看着没有地儿了，安书白则蹲在两人面前，眼睛里满是兴奋，一般的别人的故事，其实都讲的是自己。

安书白满心期待的看着老爷子，最后开口的却是老太太。

“苏颜是从前的时候比较有名气的一个戏子。”老太太说话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神色，只是笑眯眯的看了一眼老爷子。

“名角！”老爷子摇了摇头，不赞同的补充。

安书白心里好家伙，这是连讲故事都要唱双簧了，七老八十的人简直了。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便恰似嫦娥离月宫……”老爷子似模似样的唱了几句，那腔调有几分味道，只是手势看着过于硬朗，安书白爷爷从前也爱这些，他也能跟着哼哼两句。

“那时候的苏颜，转身抬手，唇齿间溢出婉转的吟唱，莲步轻易，当真是玉骨风流，红衣墨发的女子体态风流，身姿摇曳，一上台就迷住了众人的眼睛，那是一种灵魂中带出的美感，上了台的苏颜似乎变了另一个人，仿佛他就是那个魅惑君王的贵妃。那毕竟是他的最后一场戏，当是的情景恐怕看了的人这辈子都忘不了。”老爷子说起那个叫苏颜的人的时候语气里满是回忆。

“那场戏，台下的呼喊声前所未有的激烈，好似时空转换，所有的人都盯着台上娇媚艳丽的贵妃娘娘，当真是人间绝色，世间少有，似乎戏台上当真就是那个骄矜尊贵，集万千宠爱在一身的贵妃娘娘。举手投足间让人移不开眼睛。这般妙语歌喉。风流身段当真只配帝王享用。咿呀软语，生生侵入到人的心坎儿里，就连那往日，情到深处忍不住随着低低吟唱的老戏迷也，紧紧的按住喉咙，似乎害怕自己的吟唱破坏了这美妙的沉吟。”

“一曲唱毕，宽敞的戏台，轻快的鼓乐，似乎都成了这个人的陪衬，知道那一身绚丽的红衣从众人眼前消失，大家才神色恍然的看着戏台，要求再来一曲。”

“那个时候的苏颜红了，即便以前已经是小有名气，但这一次的登台让他真真正正的成了北平第一名角儿，他的贵妃醉酒成了所有人都无法超越的的传说，戏班子里不断传来恭贺夸赞的声音，即便是有人嫉妒，却也只敢在背后偷偷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