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们一觉睡到下午才起来。
吃点东西,互通情报。
巨龙的消息从河谷地渐渐传播开来,那里的人已经开始有要向王都逃难的趋势了,但仍有人不愿相信。
王都的局势看起来十分稳定,不过梅蒂拉觉得气氛已经有些不对劲了,主要是有权势的大人们有些小动作。
在未知的灾难下人们永远更愿意保全自己,这可以理解,所以国王陛下回报了点小动作,希望他们也能够理解。
一直没有开口的葛利沃夫把玩着匕首,粗糙的指腹摩挲着锋利的刃,刀面泛着苍白的寒光,映在他漆黑的瞳中像一条银白色的眼瞳,冰凉的触感使他想起那颗布满鳞片的蛋。
他对两位同伴说道:“我准备再去一趟河谷地。”
整个阁楼静了一息。
就连奋笔疾书誊抄笔记的赫尔达都停了下来。
佣兵笑了笑。
“这可是头货真价实的龙。”
黑龙庞大的身躯伏在一个凹陷的山谷间。
它枕着山脉,火焰在胸膛翻滚,将鳞片烧的发红发烫,最终却只能化作浓浓的黑烟在利齿间涌出。
巨大的身躯被困在贫瘠的魔法中。
像鱼游在沙漠。
那双燃烧如熔岩的赤金瞳随着龙息的起伏,一息亮,一息暗。
巨龙静静地听着山脉另一边的声音。
狗吠过后就有羊受惊的咩叫。
它耐心的听了一会。
山的那边,牧童悠闲的晒着太阳,牧犬守着羊群吠叫。
一切都在一瞬间发生。
忽然狂风乍起。
羊群私下奔逃。
孩子们被风沙吹得睁不开眼睛,紧紧地抱在一起。
就好像天空忽然之间暗了下来,他们听到牧犬惊惧地吠叫,鼻端嗅到村中铁匠那锻铁熔炉里火焰的味道。
忽而,风停了下来,太阳依旧挂在天上。
孩子们在惊慌中呼唤各自忠诚的牧犬,这些大狗们稍作镇静,就尽职尽责的将跑散了的羊一只只追回来。
牧羊小子纳恩牵着妹妹妮塔的手认真清点自家慢慢聚集起来的羊。
他的牧犬叫斑点,体格高大,是这附近村庄中最威武的狗,常有住在远处的牧民闻名寻来,想要得到一只它的后代。
斑点围着羊群小跑,想要往外跑的羊就会被斑点轻轻咬一口后蹄。
它跑了几步,忽然定住不动,风将陌生的气味送了过来。
纳恩听到斑点突然爆发出阵阵咆哮,就像去年遇到狼群的那一夜,他连忙望过去,斑点身上的毛发全部蓬松的炸开,看起来大了一倍。
最了解牧犬的一定是它的牧羊人。
纳恩将妹妹往怀里扯了扯:斑点的尾巴紧紧夹在后腿中间,耳朵吓到贴到毛发里几乎找不到。
它还没有哀嚎着逃走,全然是因为幼小的主人还在身后。
距离他们非常近的小丘上,静静的坐着一只通体漆黑,毛发茂密的黑色牧犬。
它的体型比纳恩见过最大的狼还要大一倍。
纳恩想抓着妹妹扭头就跑,但他知道这么近的距离被追上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他不敢轻易动作,以防引得它暴起攻击。
黑犬显然对咆哮不止却战栗不停的斑点失去了兴趣,它微歪脑袋,望了过来。
弱小,短命,不需要魔法。
连呼吸都这样轻松。
这个如烈火般煎烤她的世界,对待他们却如此仁慈。
纳恩的眼神与它撞到一起的时候几乎觉得不是在与狗或狼对视,那双眼睛后面藏着一个庞然大物。
它几乎看穿了他,带着一种诡异的静。
他将妹妹挡在了身后。
这个举动却引得它极大的兴趣。
低智的满腹忠诚。
强壮的自愿牺牲。
孱弱的反而保护。
它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尾巴。
入夜,一轮银月升上天幕。
弯弯的银月就挂在树的枝梢上,光秃秃的枝丫曲折狰狞。
一只寒鸦飞落上来,看起来就像弯月上栖了只夜鸟。
它转动脖颈,盯着一切在夜间行动的动物,譬如屯冬粮的鼠。
夜幕下出现一只巨大的黑色犬类,在月光下步步轻稳的走来。
月光将它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投在地上的影子,像水面被风吹皱,变幻扭曲。
一切都映在寒鸦漆黑的眼瞳中,那影子逐渐变得纤细,直到能看出属于人类的轮廓。
月色下的黑色大犬消失不见,清晰地照映着一个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女孩。
寒鸦指甲盖大的脑仁并不能理解此情此景,它紧紧盯着这个诡异的生物。
她有一头黑色的长发,细软微卷,脸庞还遗留着一点婴儿肥,看起来惹人怜爱。
女孩,或者说,龙,微微侧首望向树梢上的银月。
冰冷地目光穿过寒鸦。
树梢上的寒鸦瞬间拍打着翅膀惊逃而去——
那是一双泛着蜥类冷光的金红竖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