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羽心在一个雨夜敲开了鹿城温家的大门。
她身着云青色法衣,背负古琴,面覆薄纱,在孤寂而漆黑的雨夜中犹如一道皎洁无声的月华。
淅淅沥沥的雨水落在她身上,像是唯恐惊扰到她一般,在将触未触之际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所隔开,安静而虔诚地顺着她的发丝、衣袖、裙摆落进她脚边的泥土里。
她在雨中伫立了片刻,才听见门内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不一会儿,眼前的大门就缓缓地打开了。
御羽心十分礼貌地对替她开门的温家仆人说:“我来找一个人。你家的二公子温鹤玄在吗?”
她的声音温和而轻柔,犹如仙乐天籁,然而被她询问的仆人听见这声音的一瞬间便骤然失神、识海混乱,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甚至脸上露出了呆滞痴傻的神情。
御羽心富有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并没有因为仆人迟缓的反应产生一丝不悦。
她的修为实在太高了,寻常修士听见她的声音也要花费一番功夫才能保持清醒,更何况是一个普通的仆人。
看仆人晕晕乎乎、脑子混乱到完全醒不过来的模样,御羽心便放弃了询问,径直走进了敞开的大门。
走时,御羽心还不忘顺手扶了一把仆人撑在手中的、快要栽倒在地上的油纸伞,以免他的衣衫被这夜晚的风雨打湿。
过了一段时间,意识恍惚的仆人才倏地惊醒过来。
他满脸茫然地握紧手中的伞,心脏跳得飞快,他根本没听清对方的声音,甚至对方的脸在他眼中也是一片模糊,但即便如此,他仍旧迷迷糊糊地想着:这……这是哪位仙人来了?
而此时此刻,温家的主人温邵亭心跳得也同样的快。
温家在鹿城是颇具名望的修真家族,族中出过好几个元婴修士,而温邵亭正是温家现在的大家长、温鹤玄的亲生父亲。
温邵亭既是一家之主,掌事多年,自己又是在鹿城中受人敬仰的金丹修士,但即便如此,他仍是有点唯唯诺诺地站在御羽心的身前,用不那么明显的目光小心翼翼地仔细观察着她,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的哪个举动就扰了她。
而御羽心就显得自在得多了,她像是头一次受邀到人家家里玩,颇感兴趣地打量着大厅里的家具摆设。
温家在鹿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世代累积家底丰厚,屋里摆设的都是外面寻常人家难得一见的奇珍异物。
温邵亭稍作镇定,鼓起勇气,上去巴结道:“若是仙长中意什么,请尽管拿去,聊表温某尊敬之意。”
御羽心只是随便看一看,又不好意思说自己洞府里的好东西比这多得是,只能委婉地客套道:“啊,这多不好意思。不过这葡萄蛮新鲜的,我可以尝一个吗?”
温邵亭有点尴尬地应道:“当然可以,仙长请用。”
御羽心开始吃葡萄。
温邵亭眼睁睁地看着御羽心吃葡萄……他无法相信这么一个修为高深莫测、自己都探不出境界的修士来自己府上只是为了吃葡萄。以他的金丹修为都探不出对方的境界,说明她的修为起码在元婴之上。
元婴境界以上便是化神、炼虚、大乘,且不说世上仅有一人的大乘期尊者,化神、炼虚境界的修士哪一个不是声名煊赫、威慑一方的强者?怎么会突然造访他小小的鹿城温家?
温邵亭都不敢细想。
温邵亭见她吃葡萄吃得还算开心,于是便再次鼓起勇气,询问道:“不知仙长为何会突然来我温家?所为何事?”
“我来找温鹤玄,”御羽心说,“如果可以,我还想带他走。”
温邵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脸色瞬间变得不太好看。
温鹤玄是他刚刚找回来的亲生儿子,他的妻子生产后就被魔修所害,而尚在襁褓中的温鹤玄也被魔修掳走了。
温鹤玄天生煞骨、体质特殊,从小就被当作人丹养在魔修的身边,即便后来温鹤玄回到家中再三向他保证自己没有助纣魔修为虐、没有害过人、更没有修过魔,但温邵亭始终没有全然相信他,只能将温家的希望寄托在养子身上。
所以,温邵亭下意识地认为御羽心之所以会来这里,是因为温鹤玄在魔修身边做了什么错事,特地来惩治他的。
“仙长,若是鹤玄做了什么错事,大可以随意惩治他,不必留情。”温邵亭立刻说道,随即他迫切地为自己和温家开脱:“鹤玄自幼被魔修掳去,被妖人养在身边学些旁门左道。他回到家后,我悉心教养他、希望引他回正途,也从不知他以前待在魔修身边做过哪些事情……”
御羽心安安静静地听着温邵亭言辞急切地为自己辩解、企图撇开跟自己亲生儿子的干系。
她脸上戴着面纱,只露出白皙光洁而饱满的额头,漂亮的眉骨,以及一双淡褐色的眼睛。
她的面容如雾如花如云中月,旁人只能看见她那一双澄澈而沉静的眼睛,被她的眼睛、目光、眼神所吸引。
温邵亭的声音在她平静的目光中渐渐消弭了。等到温邵亭停住了声音,御羽心才不紧不慢地问道:“所以,你自始至终都是这样看待你的儿子的吗?”
温邵亭面露难堪,支吾道:“这……”
“原来如此,”御羽心点点头,表示了然,“那就难怪了。”
难怪温鹤玄后来会变得那么疯。
疯到杀父杀兄,将他们的尸体拿去喂路边的野狗,还故意勾结跟自己曾有过节的魔修,导致丧心病狂的魔修屠城,死了满城的人。
为了避免温鹤玄偏离原文剧情,崩坏成丧心病狂的人渣,御羽心才特地在剧情前就来到温家,准备带他走。
御羽心问:“他现在在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