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御羽心还未动作,站立一旁的师蓁蓁就撇了撇嘴。
她被话里浓浓的茶味熏到了。
御羽心倒没什么感觉,她还礼貌地道了声谢,然后伸手接过沉甸甸的长匣。
崔衍从小锦衣玉食,养尊处优,拿来送人的东西自然也是极尽奢侈。这张鎏金长匣乃是凰鸣山的凤栖梧木所制,用价值连城来形容都太便宜了。
御羽心打开鎏金长匣,一张七弦琴正静静地躺在里面。
师蓁蓁也看见了那张琴,她睁大眼睛,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古怪起来,低声道:“这不是绝律吗?崔衍居然把绝律拿来送人,他是疯了吗?”
这张琴名为绝律,是崔衍参加昊极试剑夺得魁首后所得。绝律的前任主人本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乐修,在仙魔大战中陨落,临终前乐修的精血融入琴中,不过短短百年绝律便已生出了器灵。
崔衍得到的绝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兴冲冲地去找御羽心,像献宝似的,要将这张几乎所有乐修都梦寐以求的琴送给她。
御羽心当然是拒绝了。
“你的心意师父收下了,不过我已经有照世月了,”御羽心说,“要是我在外面有了别的琴,那下次我弹奏照世月的时候,它可能不愿意发出声音。”
照世月原本是苍舒伏夷的法器,但自从苍舒伏夷修为尽散、成了体弱多病的废人后,照世月也就派不上什么用场了,在他那里,即便是再极品的法器也只能变成奏乐怡情的普通乐器。
苍舒伏夷不愿让照世月就此蒙尘,便传给了御羽心。
被御羽心婉拒后,崔衍神色淡淡地应了一声,脸上看不出端倪,等到了第二天御羽心才发现绝律已经不见踪影了。
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崔衍将它丢了。
崔衍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既然是师尊看不上的东西,那自然毫无价值,丢了就丢了。”
崔衍的自尊心比天还高,又是小孩子脾气,送出的礼物被御羽心婉拒后自然不可能再留下。
因此御羽心没有怀疑,她只是露出了微微遗憾的眼神,说:“这样啊……可惜了,你前几天不是让我教你弹琴吗?我想,你用绝律奏出的乐曲一定很好听。”
崔衍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
御羽心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鎏金长匣里的绝律,心想着虽然崔衍有时候脾气不太好,但是心思单纯,不用猜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估计是当初御羽心的那番话让他生出了几分懊悔,丢了绝律之后便偷偷地找了回来,又不好意思说,只能将其收藏起来。
御羽心笑了一下,她伸出手,去抚绝律在阳光下泛着银光的琴弦。
然而她的手指刚碰上去,便听见“铮”的一声,绝律的七根琴弦倏地崩断,琴身微微震动。伴随着崩断的琴弦,暗藏于琴身中的数十道剑气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朝御羽心齐发而来!
这精纯的剑气无形之中牵动了周围的兵刃,正在练习入门剑诀的晨练弟子们顿感手中滞涩,一时之间竟然无法控制手中的长剑,只能眼睁睁地看见剑身微颤,发出嗡鸣。
“小心!”师蓁蓁大惊失色,大声叫道。
御羽心却神色淡淡,不为所动。
她细长的手指依旧抚在崩断的琴弦上,随后轻轻往下一按,一股更加强大刚烈的力量压迫得微微震动的琴身立刻动弹不得,先前被剑气所牵动的兵刃更是不堪摧折,不过眨眼的时间便齐齐断裂,只留下手握断剑的弟子们面面相觑,惊疑不定地望向御羽心的方向。
而那数十道来势汹汹的剑气也瞬间无声无息地消弭了,化为了一道和煦的风,如同女人的手一般拂过她耳边的碎发。
细软的碎发扬起又落下,暗藏于琴身中杀机蓬勃的剑气竟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有伤到。
亲眼见到这一幕的师蓁蓁忍不住睁大眼睛,她看了看绝律,又看了看御羽心,只觉得不可思议——这样精纯无比的剑气,就算是她在如此毫不设防的状况碰上也绝不可能毫发无伤啊!
师蓁蓁盯着御羽心,只看见她那张比女人还要昳丽的脸十分平静,瞧不出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然而师蓁蓁却因为对方那过于淡然的神情和沉静的目光而不由得屏住呼吸,她甚至下意识地觉得有点害怕。
御羽心又笑了起来,开口说:“蓬莱少主现在倒是出息了。”
眼前出身蓬莱姜氏的青年神情微怔,欲言又止。
不等青年说话,御羽心便将已然损坏的绝律连同价值连城的鎏金长匣一起还给了他,说:“替我多谢崔衍的好意,然后请帮我带句话给他,就说……”
“就说,日后有我常伴师尊左右,”御羽心神色平静道,“就不劳他多此一举,白费心思了。”
*
“可恶!崔衍那小子简直欺人太甚!”
师蓁蓁被气得又干了一碗饭,她气呼呼地鼓起脸颊,信誓旦旦地向御羽心做出保证:“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告诉剑主,他一定给你做主的!”
“……还是不用告诉蔺、嗯,剑主了,”御羽心见她好像很喜欢吃酿豆腐,便把自己的那一份也给了她,说,“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师蓁蓁皱着秀气的眉头,她匆匆忙忙地咽下一口酿豆腐,反驳道:“不是什么大事?怎么可能不是大事!你都已经是我悬霄宗的内门弟子了,还不知道悬霄宗的首戒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