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了主意,他稍微平静一些,在暖阁里扫了一圈,最后把视线定在了身侧离得最远的床柱旁的空花瓶上,后退了一步。
钟辞细眉微挑,饶有兴味地看着,却在他欲要抬手的那一刻忽然踩住了他脚上的锁链,收腿将人向后绊了一下。
夜七全神贯注中冷不丁被她一扯,一个踉跄差点当场摔个跟头,撞在凳子上堪堪撑住身体,手上的链子也被她拉了一下,人立即单膝点地跪了下去。
听到钟辞轻快的笑声,夜七茫然中抬头,对上她一双无辜而盛满风情的眼睛,“本宫还以为,你们在用暗器的时候,是不怕被人干扰的。”
“……是我学艺不精。”夜七跪在地上,迟钝地为她开脱。
“本宫也这样觉得。”钟辞毫无愧疚地笑道:“不过本宫若是你,一定不会选择去打碎那个花瓶,毕竟是老皇帝在位时赏给自己的爱妃的,拿出去卖掉,应当也值不少钱。”
夜七视线越过钟辞的审视,偷偷看了一眼那个珐花瓶,思量过后,点了点头。
“你这个爱财的,怎么连这等小事,都需要我这个不爱财的教你?”
“我……见识浅薄。”夜七目光落在她依旧踩着自己踝间锁链的那只脚上,又飞快移开,盯着旁边的砖缝,好脾气地自我反省。
被他呆木的样子轻易弄笑,看着他低眉顺目连被戏耍都没察觉的模样,钟辞叹口气,觉得这哑巴长了张嘴也不容易。
将脚移开,恢复一点正色,钟辞问道:“昨夜你在客栈偷袭,可曾看到季纨身边有一个面目清隽,眼下有一点泪痣的男人?”
从鼓鼓囊囊的思绪中骤然抽离,夜七适应了一瞬才意识到钟辞这次是在跟他谈正事,努力回忆了片刻,摇了摇头,“没有。”
他昨日连季纨的面都没见到,厮杀之下,更不可能记住太多人的相貌。
钟辞盯着他,轻声道:“季纨的人现在都住在东化门外,我要你去查清那人的底细,如果有机会,杀了他。”
夜七抬眼,不过须臾,没有问理由,便低头应了下来,“是。”
十分满意他的态度,钟辞收回视线,将他身上镣铐的钥匙放在了桌上,起身离去时,夜七站起来追了一步,“娘娘,发钗。”
“赏你了。”钟辞挥开裙摆,迈过了暖阁的门槛儿。
手里发钗轻晃,夜七虚虚握着,心也随着被扯出了一阵涟漪。
夜里承乾殿暗下来,钟辞躺在床上,听到轻弱的脚步声靠近,在走到珠帘前的时候停了下来,有什么金属被放在地上的声音,只不过短短的时间,便转身走向了另一个方向,继而是外面大殿的门被打开又关上。
她睁开眼睛,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撩开帐帘赤脚下了地,走到珠帘前垂目望去,见那个刺客又把她给的钥匙还了回来,显然做好了完成任务回来之后再继续被锁下去的准备。
钟辞蹲下来捡起那枚钥匙,想着今日的试探和他的茫然。
她已经给过他很多次机会来杀自己,可那个人却好像总是少了一根弦,除了那次抓过她的手腕,一直规规矩矩,对她的一切都十分放在心上,一副诚心要投靠她的模样。
但若不是来杀她,被捕之后,他分明也有很多机会可以向地牢里的人解释。
按了按额头,钟辞止住猜测。
他是无意要取她性命的,单凭这一点,此人便还可用,只是离让她信任,还差了一个合理的缘由和他真正的身份。
隔日天色渐明,宫中看起来还算平静,关于川南使节的圣旨已经送了过去,经过小皇帝手里的时候已经盖上了玉玺章印,他纵使还有犹豫,也再没了思量的机会。
钟辞本以为崔绍不会就此甘心罢休,必还要从中周旋,但一直过了几日,还未等来小哑巴和崔绍的消息,申时毒辣的太阳一过,钟辞先得了小皇帝身边的人来报,说平王邀了小皇帝去打马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