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巧节清晨,谢府管家和小厮带着谢承所作的状词和画像,以及沾了血的碎瓦,到府衙报案。
另有隔壁张员外家的下人作证,昨晚确实见到有人在谢府屋顶打斗,那人穿着一身黑衣,逃跑时还飞过他们家院子。
谢承在状词中特意提及此人是个江湖游士,武艺高强,先后接近过他和姜家兄弟。昨夜潜入谢府,打晕了他的书童。若非他会武,恐怕早就死在那人剑下。
盛世太平,扬州许久没出过这样擅闯民宅、持械伤人的恶性案件。再者谢家是扬州富户,家底丰厚,难免让人怀疑是那江洋大盗盯上了谢家的财产。若是放任此人流窜,指不定下回就是哪家受害。
于是知府大人亲自接手这个案子,命人将画像临摹了数份,派手下捕快衙役满城捉拿任逍遥。
任逍遥自然也没想到谢承竟然会报官,更不知道收了钱给他买金疮药的客栈小二一见捕快就招供了。
谢承在家“养伤”,姜羡余一大早拿着一盒祛疤药过来找他。
“这是我爹寻来给我娘用的,你每天抹一点,不会留疤。”
姜母眉心原有一道疤,虽也不损容貌,但姜父心疼,给她寻了不少祛疤药。如今那道疤几乎看不见了。
谢承抬了抬右手:“一点小伤,不必如此。”
姜羡余把小瓷盒推到他面前,坚持道:“你用用,好得快。”
“算了,我给你抹。”他朝谢承伸出手,执意要给他上药。
谢承便遂了他的意。
刚换完药,识墨回来报信,说是捕快到云来客栈抓人,但没拦住任逍遥,让他跑了。
谢承听完,嗤笑一声:“蠢货!”
识墨:“?”
那贼人如此凶残,捕快打不过也很正常嘛,少爷怎么骂人啊?
姜羡余好笑地看着识墨:“你家少爷说的是任逍遥。”
“啊?”识墨不解,虽然那人该骂,但他武功高,跑了不也很正常?
姜羡余看向谢承,后者没有反驳,无声肯定了他的推测。
“他不跑还好,只要没有前科,老老实实归案,一口咬定只是同谢承有私怨,前来找他切磋,事情就会简单许多。”
一来谢府没有损失钱财,二来无人伤亡,反倒任逍遥自己受了伤,那么顶多挨顿板子,向谢府赔礼道歉,这事就过去了。
但如今他跑了,那便是作贼心虚,动机不纯,自然也就成了通缉犯。
“他活该!”
明白过来的识墨摸着脖子愤愤骂道,昨晚那人对他下那么重的手,脖子后头现在还肿着呢!
谢承吩咐识墨:“让管家备些礼去回禀知府大人,就说谢家明白那贼人难对付,也知道大人和各位捕快尽了全力,对此感铭五内。只是那贼人恐怕会流窜去别处,大人还是得通知各州府,警惕此人才好。”
任逍遥既然重生了,必然会联络前世的靠山,只是不知那人知道他成了通缉犯,还会不会用他……
识墨丝毫不会怀疑谢承的用意,连忙就去了。
姜羡余想到任逍遥可能故意接近他大哥,自然也支持谢承的做法。
若任逍遥也重生归来,还刻意接近上门挑衅,那前世的恩怨,就不算了结。
他若还敢再来,姜羡余便亲自同他清算。
……
扬州城外,一条乌蓬小船沿着运河顺流而下。
任逍遥躲在船舱里头给自己上药。
谢承划伤他那一剑本来不重,但他清晨刚要替自己换药,捕快就闯进了客房。
他不假思索翻窗而逃,被追了两条街,不但丢了行李,崩裂了伤口,而且在脱身之后才反应过来,竟是中了圈套!
他先前万万没想到谢承会报官,此刻则怀疑对方是故意为之。
前世他利用姜羡余脱身之后,一直被官兵追捕,逃命已经成了下意识的反应,谢承想必就是利用这一点,让他自乱阵脚!
但这次事小,他原本不该逃……
第一次在扬州遇见姜羡余和谢承的时候,他还遗憾没能同这两人结识。
待他离开扬州,路遇骤雨,发了一场高热,醒来之后拥有了前世记忆,这才明白姜羡余和谢承为何对他避之不及。
他怀疑他们两人和自己一样重生了,正苦于无法试探,就在柳先生家中遇到了姜柏舟。
于是他接近姜柏舟,并先他一步回到扬州,制造了昨日的偶遇。
却没想到还是棋差一招。
怪他一时大意,忘了他如今面对的可不是十九岁的谢承,是心狠手辣、为了姜羡余可以拼命的谢临渊!
以及因他枉死,恨他入骨的姜羡余。
任逍遥包扎好伤处,脱力地靠在船舱闭目养神,前世种种闪过脑海,他露出一丝自嘲的笑。
原本,他也是真心同姜羡余交好,没想过利用他……
……
一个在逃通缉犯的存在并未扰乱扬州城当夜的喧嚣热闹,只是街头维持秩序的捕快比以往多了不少。
乞巧节,是各家女儿一夜成名的绝佳机会。
聚仙楼邀请了数位闺中小姐在包厢里头写诗作画,又请来几位有名的男夫子、女夫子做评审,要评一个女魁首。大堂里挤满了未婚书生,想要一瞻这些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的风采。
琅云阁从半月前开始举办织绣大赛,如今展出十副精巧绝伦的绣品,分别出自张二小姐、刘三小姐、钱五小姐等人之手。
玲珑坊今日也推出几套新的胭脂水粉,养颜美容,妆成西施,数量有限,先到先得,一时间客满盈门,热闹非凡。
最近谢承为了专心准备科举,放下了铺子里的事务。但乞巧节这样的大日子,谢父忙不过来,他又正好休沐,还是得去一趟。
于是从午后开始,姜羡余就没见过他的身影。
到了夜里,姜羡余先去聚仙楼同覃云汉汇合。
与前世一样,他又带着三位姑娘。不同的是,这回他还喊上了温清。
姜羡余来得最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