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轻轻很快就睡着了。
她侧着身,半张小脸都陷进了柔软的枕头里,睡颜恬淡安稳,正做着梦。
在梦里,她又回到了乾朝。
窗外月朗星稀,殿内灯火明亮,她正伏在案上批阅奏章,困的就要睡着时,旁边却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在叫她:“陛下。”
“唔。”
小皇帝额头磕到折子上,不算痛,却叫她清醒了不少。
“可是困了?”说话的女人正在蒲团上打坐,她白衣胜雪,超凡绝俗,眼上分明覆盖着一道绫带,却好似还能看清这世间万物。
“朕不过才打了个盹,怎么又被国师给发现了?”小皇帝嘟嘟囔囔地抱怨完,又一手支颐,一手心不在焉地给毛笔沾墨,她实在好奇,就忍不住问了出来:“国师当真看不见吗?”
“是又不是。”
“这话要做何解?”小皇帝更疑惑了:“还有,为何国师眼上时时刻刻都要蒙着白绫?是为朕大乾算了太多命数,泄露了天机,怕降下天谴,所以不得已而为之?”
女人声音仍旧淡漠:“修大道者,并不会为其所伤,陛下无需多心。”
这又算是什么回答?
阮轻轻不满意地堵了嘟嘴,也没心思再看奏折,她拿笔杆敲了敲手指,转了转琉璃似的眼珠,忽然就来了主意。
阮轻轻先是做出认真模样,还清了清嗓子告诉国师:“朕要认真看折子了。
她故意强调:“很认真的看。”
可是说完这句话以后,她却放下笔墨,轻手轻脚地走到国师身后,还半跪下来,打算趁其不备扯下那条束眼的绫带。
然而小皇帝的坏事到底没能得逞,因为国师准确无误地朝后伸手,捏住了那只纤细白软的皓腕。
她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寡淡:“陛下,莫要胡闹。”
阮轻轻不开心了,由于国师那一握,她整个人朝前栽倒,如今听到这话,她更是耍赖一般趴在女人挺直的背上,同她撒娇:“朕不管,朕要看,国师这般欺霜赛雪的模样,连蒙着眼睛都如同神女下凡,若是摘了绫带,那该是何等绝世风华?”
女人顿了下,情绪难辨:“不好看。”
阮轻轻:“什么?”
“眼睛,”女人平静道:“怕吓到陛下。”
“朕才不会被吓到,国师,好姐姐,”阮轻轻晃着她,不依不挠,连自称都换了:“你就给我看看罢?求求你了,求求你……”
许是小皇帝闹得太过,那清冷出尘的女子到底还是轻叹一声妥协了,她把她拎到了身前,当着她的面,单手解开了那条束眼的白绫。
阮轻轻呼吸一滞。
她只猜对了一半,国师的全貌确实风华绝代,只是那双眼却并不似想象中一般流光溢彩,国师的眼睛和普通人完全不同,灰蒙蒙的,不透亮,里面像是埋着浓重深厚的雾,乍一看确实有些可怖。
可阮轻轻不觉得害怕,只觉得可惜。
“国师,你、你竟是真的看不见吗?”阮轻轻攥着手指,略微茫然:“可是你教我写字,为我读书,平时行动也无碍……”
怎么看都不像是盲人的样子。
国师却告诉她:“这世间事,未必都要用眼去看。”
阮轻轻不理解,也想不透,但国师在玄学上从来造诣非凡,多出点异于常人的本领,或许也不足为奇。
国师又重新把绫带系上了,小皇帝却打着哈欠倒在她怀中,叽叽咕咕地耍赖,说不想再批折子了。
她在迷糊间抓住了女人的衣襟,含糊地抱怨:“朕也不想再当什么皇帝了,假扮男子好辛苦的,要是、要是能去一个自由自在的地方那就好了……”
她说:“国师,我想做女郎……想堂堂正正的做……”
阮轻轻又睡过去了。
等再醒来时,眼前已经不再是富丽堂皇的宫殿了,她在极具现代设计的房间里睁开眼,脸上还带着些许的懵懂。
黎芊璇就在这时敲门走了进来。
“想通了吗?”明艳的女人坐到她身边,拿温毛巾给她擦了脸,过后又刮了下她的鼻尖,继续威胁:“陛下,如今你在这里能依靠的可只有我。”
阮轻轻直接忽略了这威胁,还反问她:“我记得你说,你穿来的方式和我不一样,对吧?”
“对,”黎芊璇说:“我从出生起就在这个时代了,大乾的过往对我来说犹如前世,我也是等长大后才逐渐想起了那些。”
阮轻轻又问:“姝妃也是这样对吗?我看的出来,那就是她,可她却不认得我,可见是还没有想起过去的事?”
黎芊璇有些许的发酸:“别人的事我怎么知道?现在坐到你面前的是我,你就不能只想着我吗?”
阮轻轻看她拈酸吃醋的样子止不住地发笑:“贵妃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从前你是皇帝,我又能如何?”黎芊璇活动着手腕,故意吓唬她:“可现在不一样了,陛下,如今你无权无势,甚至连个身份都没有,那还不是由着我按圆搓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