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月光如水。
江璃睁开了双眼却不知身处何处。
她逐渐从混沌里抽身,看清了眼前的景和人。
那是个辉煌的宫殿,里面的摆设尽显古香古色,一个长发飘然的美人临窗而立回首望来。
江璃心跳急剧加快了一下瞳孔也跟着放大。
那美人额上束着一条白色绫带即使看不清眼睛,江璃也能分辨出来,她跟自己长着一模一样的脸。
怎会如此?
难不成这就是阮轻轻口中的那位国师?
江璃想靠近看一看,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她甚至找不到自己的实体,仿佛变成了空气,只有意识零散地飘在空中。
“国师”
一道熟悉的声音紧接着就响了起来,江璃忽然觉得晕眩,等再清醒以后,她就发现自己转了视线,正在看向阮轻轻。
“醒了?”
这话好像是自己说的好像又不是。
江璃没法掌控这副躯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伸手将那睡眼惺忪的小姑娘抱入怀中。
“国师朕刚刚做了一个噩梦。”阮轻轻扑到她怀里蹭了蹭又因为困倦而滑落了下去,转而枕着她的腿侧。
“什么噩梦?”江璃听见自己说。
“朕梦见你一去不返再也不要朕了。”阮轻轻说完这话就拽紧她的衣襟,忍着困倦抬头望来,眼巴巴道:“国师,你、你真的会不要我吗?”
“不会。”江璃帮她把被子拉好声音冷淡:“别多想,梦与现实大多相反,你乖乖睡。”
“哦。”
阮轻轻蹭了蹭她的大腿,觉得不舒服,就把她整个人拉下来,自顾自地枕在她胳膊上,闭着眼喃喃:“朕相信国师,国师也不许骗朕,因为国师说好的,要一直陪着朕,要陪一辈子呢”
她模样和语气都太过天真,完全不像是刚出生没多久就被推上王位、被权利浸染倾轧的帝王样子。她被养的太好,明明早就成年,眉目里却还是带着纯稚。
江璃看着这样的阮轻轻,眉心微微蹙起。
有那么一刻,她也在担心,把这样的阮轻轻独自留在王宫,真的可以吗?
江璃犹豫了很久,直到天光泛白,她才挪开阮轻轻横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决绝地起身。
窗外,低低的一声叹息响起,随即,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就翻窗进来,面色凝重地问江璃:“你真的决定了吗?”
江璃看着眼前人,那张脸布满沟壑,已经看不出年轻时的模样,可很莫名地,她就是知道,这个老人就是卓伊。
江璃说:“决定了。”
她听见自己叫了声“师父”,然后说:“轻轻就拜托给你了。”
卓伊嘴唇嗫嚅,声音苍老且浑浊:“去年我给自己算了一卦,说是我啊,已经大限将至,时日不多”
江璃:“您刚才翻窗户的动作还那样矫健,怎么会时日无多?更何况,去年轻轻跟我把这事说完,我就替你续补了一卦,得出的结果跟你自己占卜的完全相反。”
“或许吧,”卓伊看出了她语气里的坚决,就故作轻松道:“你也知道师父的能耐,给人算卦啊,是时准时不准,至于其它的本事,也都是半吊子水平。”
说到这里,卓伊的轻松又装不下去了,她还是想再劝一劝江璃:“小璃啊,师父不像你,朝堂上的事,我是半点不懂,降妖除魔,我也完全不行,我这辈子没有孩子,你是半路捡来的,只有轻轻是我亲手带大的,如果可能,我也愿意用命护着她,我甚至愿意用我的命换她的命,可即使这样,我都护不住她呢?那要怎么办?那我要如何是好啊江璃!”
“朝堂上的事我已经安排好,皇宫内外我也已经设了无数道防线,妖魔鬼怪都入侵不得,师父,你到底还在担心什么?”
“我我总觉得不安,江璃,你就非要离开吗?你就不能一直守在轻轻身边吗?”
“是,我非要离开。”
那位国师并没有解释原因。
可江璃脑海里却闪过无数条碎片化的信息。
她发现这时候的江璃能力已经不太稳定,用法失灵的情况不止出现了一次,连近期的卜卦也错误频出。
若继续下去,她只会重蹈覆辙,她还是护不住阮轻轻,会让她再次陷入万丈深渊。
床榻上的女孩翻了个身,手臂扑了个空以后就拧着秀气的眉头呓语呢喃:“别走江璃、你别走”
江璃到了她的身边。
她就站在那里,垂首静默地看着那个漂亮生动的女孩。
那一刻,江璃能清晰感觉到这身体主人的所思所想。
她想再抱一抱她。
她想捧着她柔软的小脸,在她眼角眉梢粉润的唇瓣上都落下亲吻。
她也舍不得。
但是到了最后,她到底还是什么都没做。
“轻轻,我只是去闭关而已,快的话,一个月便能归来,慢的话,三个月也够了。”
江璃眷恋地看了阮轻轻一眼,便收回视线,重回面无表情的冷清模样,转身就离开。
卓伊小跑着追了出去,她喘着气,疲惫地问:“徒儿,三个月,你真的能归来吗?”
江璃眼底现出了几分迷茫。
三个月,只是她做好的预期,也是她哄阮轻轻的话,可此去凶险万分,万一有变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