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鱼儿上钩,韩琅自然不会推却,他斟酌半晌,方道:“你去同谭富贵说,我愿出面与燕先生对弈,不过有个条件。”
辛丹:“什么条件?”
韩琅:“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燕先生若败阵,谭富贵则需结清我在酒肆的账目,若我败了,便赔他同等金玉。”
这话令辛丹吃惊,诧异道:“先生此举……”
韩琅摆手,“无需多问,只管去传话。”
辛丹抱着疑惑出去了。
到了二楼,他朝谭富贵行礼,说道:“我家主人愿意出场与燕先生对弈,不过主人有一个条件。”
谭富贵财大气粗,“什么条件只管开口。”
辛丹:“主人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既然愿意出面,便要与君赌上一局。若此战燕先生败阵,则需君结清主人在酒肆里的一切账目;若主人败阵,则赠与君同等金玉,绝不占君半分便宜。”
此话一出,旁边的围观者皆露出兴致勃勃。
有人赞道:“这宋恬倒有一番风骨。”
“是啊,是个君子。”
辛丹喜欢听他们夸赞,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主人说了,宋家不缺这点钱财,在这里摆下棋局,只想以棋会友。”
这话倒显得谭富贵粗俗了,不过他也没放到心上,只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请你家主人出来应战。”
辛丹立即上去请韩琅下楼。
韩琅坐在轮椅上整理衣袍,宋离在一旁静观。
她知道他讲究体面,爱干净,并且还有强迫症的小毛病。
比如他的袖口必定要捋得没有丝毫褶皱,头发要梳理得一丝不苟,筷子两头要工整对齐,笔墨一定要摆放在固定方位。
你若稍稍挪动,他必定会耐心挪回来放到原位,并且是分毫不差的那种。
这些小细节宋离都观察得清晰,唯一庆幸的是这个男人吹毛求疵的习性只用在自己身上,不会对他人苛刻。
不过爱干净的男人谁都不会讨厌。
见他慢条斯理捋袖口,她觉得他那性情实在龟毛,忍不住起身替他正衣冠。
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宋离并没有男女大防的觉悟,她自顾抬起他的下巴,认真地整理他的衣襟,把他身上的所有皱褶都抚平。
二人的距离隔得很近。
鼻息里闻到淡淡的脂粉香,韩琅脸上的表情有些僵,像雕像似的一动不动。
宋离并未发现他的异常,态度非常认真,好似在打理艺术品。
韩琅对她来说就是一件工艺品。
她愿意花心思去研究他,关注他,了解他……
毕竟是活体的《韩琅》真身,她需要从他身上提取到重新激发创作欲的冲动。
待她觉得收拾得差不多了后,才满意道:“挺好。”
韩琅回避她的视线没有答话,心里头提着一口气没松。
不一会儿两名杂役前来抬他下楼,他端正地坐着,就跟贞洁烈女似的一副不可亵渎的表情。
淡淡的脂粉香仿佛还未散去,韩琅表面上端方,内心实则矛盾复杂。
他跟宋离既非主仆,也非亲眷,两人的相处模式好像有些怪怪的。
他讲究男女大防,处处守礼,她却无视礼教,有时候在礼内,有时候又在礼外,全凭她的喜好。
这种关系很微妙。
下面的嘈杂声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楼下的人们见“宋恬”露面,似乎都没料到竟是这般年轻,议论纷纷。
韩琅视若无睹,任由杂役将他抬到棋盘前坐定。
人们好奇地打量他。
一身简约的月白深衣,仪容清俊,勾人的桃花眼与泪痣相衬,带着几分翩翩风情。
气质谦和温润,文雅通达,一看便知是见过世面的人。
有人问道:“这位先生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高的棋技造诣,可是出自名师?”
韩琅笑了笑,回道:“阁下谬赞了,家父酷爱下棋,我学得一些皮毛卖弄,倒是让诸位见笑了。”
那人连连摆手,“哪里哪里,我观了几场,先生棋艺精妙,绝不是皮毛之技。”
也在这时,燕玉荣由谭富贵请进了酒肆。
众人让开一条道来,燕玉荣走在前头,谭富贵跟在他身后,态度是非常恭顺的。
韩琅不动声色观察二人。
他们的衣袍做工考究,谭富贵肥头大耳,很有富商派头,而燕玉荣则恰恰相反,典型的士族文人。
他的身量极高,穿着玄色锦缎深衣,皮肤白皙,方脸,蓄着美须,莫约三十多岁,有一双精明的狐狸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