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五天的赶路,庞尚鹏一行人,终于到达潞安府黎城县,在黎城县驿站,一行几十人下马歇息,准备明天起早赶路。
身为钦差巡抚的庞尚鹏,进入山西境内,见到路边的树木,已经白突突一片,让他的内心不免沉重了几分。
距离驿站几百步处,近千人围着粥棚,等着喝粥,庞尚鹏想去看看黎城县粥棚办的怎么样,朝廷一百五十万石粮食,已经运到山西,灾民现在应该能吃饱。
“父亲,没有想到山西这么多灾民,一处粥棚就有上千人,还好圣天子把粮食拨下来,不然山西灾民就要饿肚子了。”庞端业牵着马,打量着远处的灾民。
“但愿如此吧…。”庞尚鹏摇了摇头。
庞尚鹏内心希望,树皮都是以前啃的,一百多万石粮食,各县能多分一点。
可是距离粥棚越来越近,庞尚鹏感觉越来越不好,这里的灾民迎面而过,几乎都低着头,有些灾民身上破衣烂衫,甚至有些人披着草帘,十来岁的孩童,都光着身子,聚在父母身边。
面黄肌瘦,就像行尸走肉般的灾民,东倒西卧在粥棚附近,看见灾民的惨状,就像有千万颗针,刺痛他的内心。
四五岁的小女孩,光着身子捧着破碎不堪的瓦碗,排队打粥。
蓬松着头发,瘦小的手臂举着碗,打到一碗水粥。
小女孩打完粥,端着碗喊叫起来:“爷爷…,爷爷…,粥来了!”
“爷爷…,爷爷…,粥来了。”
小女孩走到西北角,捧着碗,把粥递到爷爷嘴边:“爷爷,喝粥了。”
小女孩从碗里,捞出几个米粒,送到爷爷嘴边:“爷爷,爷爷,你吃呀!…你吃呀!”
庞尚鹏看到这一幕,叹口气:“孩子,自己吃吧,你爷爷吃不了。”
“爷爷,怎么吃不了了?”
小女孩天真的话语,刺激着周围的灾民,更刺激着庞尚鹏的内心。
“你爷爷死了。”
小女孩听到自己的爷爷死了,仿佛整个天塌了下来,两个月前,两个哥哥离开了她,父母和爷爷带着她从家里出来,一个月前父亲就像爷爷一样离开了,十天前母亲也离开了她,现在爷爷也不要她了。
女孩手里的碗掉落在地上,发出哗啦一声响,就像女孩的心一样,碎了一地。
小女孩扑到爷爷的身上:“爷爷…,爷爷…,你不要死,不要死。”
旁边的妇女把女孩抱走,小女孩拼命的在妇女怀中挣扎。
旁边两个成年男子,把女孩爷爷的尸体扔到附近的深坑中,深坑里已经有上百具尸体。
庞端业第一次见到人间惨剧,脸颊已经湿透:“父亲,朝廷不是调拨一百五十万石粮食,灾民怎么还吃不饱?”
“粥厂赈官何在!”庞尚鹏大喊一声,锦衣卫马上去找粥厂赈官。
“下官是黎城县典史刘伯石,拜见庞抚台!”
“住口!”庞尚鹏目光冰冷看着刘典史:“吾问你,朝廷拨下来的粮食在哪?”
“在县仓里,胡县令刚到任,正在清点县里田粮账册。”
“吾问你粥厂!粮食在哪?”
“庞抚台,粥厂粮食都在锅里。”
“哼!带本巡抚前去。”
锦衣卫开道,附近灾民纷纷让开,庞尚鹏一行人,来到黎城县三粥厂伙房内。
刚到伙房,衙役们正在往大锅里添水。
“拿筷子来,粥厂赈官到锅边来,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还是粥吗?”庞尚鹏说完,用力把筷子插到锅里,马上筷子就漂浮在水面上。
“本巡抚问尔,户部、布政使、府、县各文书,告诉没告诉你,赈济灾民的粥厂,粥应该是什么样的?”
刘典史点点头:“告诉了,赈灾粥必须厚可插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