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棣王李琰府邸―― 王妃韦氏令丫鬟端着药粥至李琰书房前看到了李琰的贴身侍卫在门外,便知道此刻李琰必定是有要事。 她没有近去惊动任何人,正要默默离开,一转头,就看到了另外一个盛装打扮的女子。 那女子衣着艳丽,头饰金玉,脸上是时下流行的落梅妆,美丽逼人。 她身边跟着的侍女手中也捧着一罐汤。 “王妃姐姐。”那女子虽然是用尊称,可是那姿态却没有半分示于人下的模样,反倒是身上自有一种傲气。 “陈儒人。”韦王妃点头示意。 “王妃姐姐怎么不进去啊?噢,也是,王爷不喜欢有人打扰他的正事,可是再怎么样,也要顾着王爷的身体啊,这天色都如此晚了,爷可还没有进食呢。”一边娇笑地说着,一边朝着书房过去。 韦王妃不想和她针锋相对,陈瑶是圣人亲自指给王爷的妾,而且她性子活泼,王爷也很是喜欢她,即使她才是正妃,也往往被陈瑶给压的没有面子,但是这些都不算是什么大事,任她再嚣张又如何,到底,她才是正妃,若真是有王爷能登储位的那一天,她便是日后的皇后,这一点容人之量还是有的。 书房里,年轻俊朗的李琰手握书卷,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 他身边约至中年的陈程见自己的话李琰还没有反应,思酌着要怎么开口。 “殿下……” “你不必多言。”李琰放下书:“既然已经有证据了,那就去做,还怕他柳如岩诬陷你不成?” 陈程额头上的汗都要快冒出来了,证据?他哪里有什么证据,那不过是些伪造的东西罢了,不过事到如今,就算是假的,也要它变成真的。 自他投靠棣王的这学年,哪一次收贿不是经过棣王允许的,又哪一次不是棣王占大头他占小头? 独独这一次,他一个人瞒着棣王吞下了那一大笔银子就被给发现了,可是棣王还以为这只是郢王那一边的人的诬陷。 陈瑶推开门,一下子就感觉到了里面庄严凝重的气氛,不过她惯会哄人,几步娉娉婷婷走到李琰身边,端过侍女手中的汤,放到案前:“知道王爷辛劳,可是再如何,也要顾着身体才是啊。” 见到陈瑶,被陈程引起的怒气才息下去几分。 陈程这个人没什么本事,足够拿的出手的不过是他的家族势力罢了,如今又多了一项,那就是他这个国色天香的女儿。 柔媚到了骨子里面,也不知道是怎么养出来的。 见到陈瑶进来,陈程拼命给她使眼色。 许是父女之间的感应,陈瑶完全理解了陈程的意思。 她一边揭开盖子,一边道:“我也听过外头的些风雨,你们男人之间的事我也不懂,但是我父亲我却是知道的,再老实不过的人,爷可能任那些人冤枉了我父亲。” “陈大人先回去吧。”李琰到底是开口了。 “是。”陈程终于喘了口气。 等陈程走后,陈瑶勺了一勺羹,喂到李琰嘴边:“爷吃吃看。” 李琰看了她一眼,并不作声。 “妾知道了,爷不就是想要……”剩下的话被淹没在了唇齿之间,手中的勺子落到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音,一会儿,桌上的东西全部被掀到了地上,乌丝长发尽数铺展开来,发间步摇将落未落,在空中一颤一颤的,地上,泼了一地的墨有几滴滴在了纸上,被几滴茶水晕染开来。 此刻回家的陈程绝对想不到今天是他活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天了。 彼时已经二更天,走在街上的除了打更的,就只剩下巡逻的侍卫了,除非紧急事件,任何人不得在街上走动。 陈程对自己回家的路和巡逻之间的空隙无比熟悉,自然知道如何躲避,他压低着帽子,急匆匆地走着。 忽然,面前出现了一双鞋子。 大红缎面绣花鞋,精致漂亮,若非要挑出什么来,那就是稍微大了些。 陈程脚步悄悄往后方移动了一小步。 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女人? 他往后面退了一步,那双鞋的主人却朝着他的方向挪了一步。 几乎是下意识的,陈程拼了命地转身就跑。 下一刻,温热的气息扑在他的颈边,那道几乎可以令天下男人体酥的声音随着那道热气吹入了他的耳朵。 “跑什么?我会吃了你吗?” 那慵懒的声音此刻在陈程耳中却像是夺魂摄魄的鬼使之音,吓的腿都软了。 他知道,这个人一定是冲着自己来的,而且多半是来者不善,可是他受何人指示?又是要做什么? “你……你是谁……” “猜猜看,猜对了,我就放你走,好不好?”那人的手已经摸上了他的脖子,奇冷无比。 “你……你可知道我是谁?我是朝廷官员,你居然敢……” 下一刻,他没了声息,身子慢慢软了下去。 “朝堂官员又如何?就算是李隆基来了,我也照杀不误。” 陈程倒在冰冷的地上,他最后的一眼,看到的是那个飘然远去的背影,那是艳丽至极的颜色,在这夜里,却像是索命的恶鬼。 打更人的脚步声,敲锣声越来越近,清冷的月光下,带着微湿雾气的青石板上,躺着一个人。 打更人提着昏暗的灯笼,弯着腰,凑近了去看。 “啊――” 惊叫声惊醒了不少的人,巡逻的侍卫,听到立马飞奔了过来…… 李初张开双臂,任由侍女摆弄着衣裳。 从模糊的镜面中,可看出她一身的华服。 庄严隆重的公主朝服,象征着品级的头饰珠宝…… 看着外面早泛白的天色,李初放下双臂:“走吧。” 初夏的早晨带着一股闷闷的热意,厚重的衣裳裹在身上越发热了,走了这几步,李初的背后都沁出了些许湿意。 终于是到了朝堂外,一眼看进去,身着朝服的众人井条有序地处理着国事。 见到李初来了,守在门处的内侍官赶紧迎上来。 “呦,公主您这是……” “去通禀圣人,上仙有事求见。” 内侍官神色不变,脸都要笑着皱起来了:“公主,您要不等会儿,这会子圣人还在……” 他的声音渐渐在李初压迫的目光下弱了下去,但是也不敢轻易进去打扰。 李初瞥了他一眼,当先一步走了进去。 “哎,公主……” 那内侍官是想拦却也拦不住了。 大殿中,正有人述着昨夜陈大人之死。 若说那陈大人,死的也够奇怪的,夜晚都宵禁了,不在家中居然在街道上,而且身上几乎没有伤口,到底是陈大人自己夜晚跑了出来,还是有人杀了陈大人之后将他的尸体偷出来的这些都不得而知。 朝堂上的人几乎都知道这陈程是棣王的人,而且前些日子还和一桩贪污案有关,听说已经有证据洗清自己的嫌疑了,可是却在这证据还没有呈上来的时候先被人杀了。 这不得不让人想到杀人灭口这四个字。 可是举报陈大人的人正是侍御史柳如岩柳大人,而且柳大人是郢王的人,大家都阴谋论地想着,这肯定是郢王一党想要斩除棣王的臂膀选择的诬陷,就在陈大人拿出证据的前夜杀了他。 这不仅仅是大家这么想着,就连棣王都是这样想着。 反正棣王是觉得陈程没有那个胆子敢瞒着他受贿的,那么这件事情肯定就是栽赃嫁祸了,而且那个柳如岩又是他那个二哥的人,肯定就是二哥想要害他。 可是郢王委屈啊,柳如岩也委屈啊,陈程受贿的这件事情没有半分虚假,可陈程偏偏在这个时候死了,真是一盆脏水泼过来,躲都没地儿躲。 这件事情,说不定是棣王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想让他们成为众矢之的,又或者是鄂王和甄王做的,目的是坐收渔翁之利。 可是不管怎么样,先要洗清自己的嫌疑才是紧要的事情啊。 朝堂之上正就着这件事情吵着不可开交的时候,李初突然闯进来了。 那声音忽然惊到了众人。 李初走到殿上,理数周全地行了跪拜之礼。 死了一个陈程李隆基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反倒是看着这些个儿子,大臣吵吵嚷嚷令人头疼,这时候李初来了,李隆基起了些兴致。 “初儿伤还未好,怎么到这里来了?”话中之意,竟然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 “姐姐大婚的时候我和五妹出了些意外,当时给惊着了,一时也就没有反应过来,如今好些了,才想起居然惊动了圣人和刑部,大理寺,是我之过,那时候不过是一个没站稳,不关五妹的事,可是进来的时候居然听到了关于水利受贿和官员之死声音的事情,这令我想起来还未回宫的时候,沿途路过五原郡时,那里确实是年年都起大水,前些日子又冲毁了堤坝,若长此以往不可行,本来以外是天灾,如今听了诸位大人的话,倒像是人祸了,贪污之风,诸朝不衰,可是若水利不修,百姓难以安生,李初虽为女子,却也身负我李唐血脉,为皇室者,万万见不得此,特请旨,前往五原郡,彻查此事。” “此事,诸位皇儿们怎么看?”却是将话题引到了一旁诸位皇子们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