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只短暂停留了片刻,就挪了开去,淡道:“随便找个箱笼放了。”
见秦忠欲言又止,朱裴策拧了眉心,面露不耐:“怎么,你是觉得这香囊送来,孤就得戴着?”
“属下不敢。”秦忠知道此时不可多言,正要退下。
朱裴策突然起身,宽大的暗红莽衣拂过桌案,他修指夹起最上层的密信丢过去,语气沉冷:“朱承熠昨夜到了边郊,就与鹿国太子有了龃龉,孤倒是高估了他的耐心。”
“既然暗卫昨晚已经得手,便放个消息给鹿国太子,孤今日便会启程回京,”朱裴策前行几步,高大的身躯靠近秦忠时,有一种强烈的威压,“暗示他,若是错过了今日,他想依附也再无机会了。”
“是,”秦忠垂下头,弓着腰又恭敬地将密信放回桌案,想了想又将香囊一同放下,这才领命退了出去。
等到秦忠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朱裴策回至案边,正准备拿了几封急报启程,却蓦地拿起了林晞绣制的玉饰香囊。
他修长的指勾起香囊的丝带,上头两只歪歪扭扭的鸳鸯活像两只呆鹅,边上点缀的荷叶也漏了几个针脚,被后来紧急补了几针,说不出的别扭。
他唇角勾起了弧度,遂将香囊随意丢在博古架上,转身便往外走。
此时日头渐高,营地内一字排开十几辆马车,其中以第一辆华帏翠盖宝缨车最为奢华贵重,第二辆红绯门珍珠顶马车稍小些,是给和亲公主所备。
林晞正被碧落搀着上马车,那婀娜身上的凤羽百褶锦丝裙拖拽至地,衬得那张娇花似的脸,清纯中不失迤逦。
朱裴策看着这一主一仆的身影隐入车帘内,凤眸微眯,忽转身对秦忠道:“将案上的香囊取来,放在孤贴身配饰的箱笼中。”
秦忠有些懵,愕然地应声“是”,转身又进了屋内。
他刚寻来暗卫交代好殿下刚吩咐的事,这气还没喘一口,又被支使着去拿晞公主的香囊。
一会儿嫌弃着丢到一边,一会儿又要拿上收好。
秦忠脚下不敢怠慢,心里却嘀咕着,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位活阎王的心思,简直比女人的还难猜!
——
太子的暗卫营训练严苛,个个井然有序、雷厉风行,整肃回京庶务简直大材小用,暗卫首领暗凛亲自监督,不过片刻就至主子面前禀报:“殿下,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启程。”
朱裴策点头,一双凤眸寒沁沁的,冷肃的目光扫过,无人敢与之对视。他撩起沉黑金线绣边下袍,闪身上了第一辆马车。
车内燃着八角紫檀风炉,一大摞折子堆放在小几上,朱裴策随手翻开一本,一封用朱漆封住的密信掉了出来,男人神色一顿,旋即露出嫌恶的神色。
牡丹为底,红漆作缀,这世上怕只有皇后才有此嗜好。
他伸出两指捡起密信,阴沉沉的视线扫过片刻,又丢了开。精致的牡丹信纸飘飘坠地,落在波斯绒毯上。
男人仍靠回了小榻上,那股子邪肆戾气愈加明显,他轻嗤了声,面露鄙夷,这皇后之位坐了这么多年,她怕是真当自己是真的了。
还妄图将母族的外侄女塞过来内定为太子妃?
朱裴策指节一下一下叩着榻几,利落的下颌线紧绷着,既如此,那便让她尝一尝身败名裂究竟是何滋味。
——
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声势颇大,直到行至厉旭两国的边界处才停了下来。
林琅一身银白色戎装铠甲,银冠高束,相较于狠戾摄人的朱裴策,少了许多杀伐之气,更多的是温润的疏阔,就如天上的谪仙,让人不敢亵渎。
他身后同样跟着一排浩浩荡荡的马车,只是里头并未坐人,而是装着给林晞的奢侈陪嫁。旭国扎根在富庶南地,虽然兵力不够雄厚,财力却颇强,这也是鹿国虎视眈眈、朱裴策一力促成结盟的真正原因。
秦忠见到琅太子亲临边界,面色一肃,连忙翻身下马前去引路,看这架势,琅太子是要亲自护送公主入京都皇宫,还带了这么多陪嫁,足见旭国对晞公主的宠爱。
那一车又一车陪嫁一眼望不到头,秦忠悄悄瞥了一眼,见到一侧旭王赐予公主的亲卫队时,一下子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