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数十匹骏马围绕着一辆马车缓缓而行。这时节,前有流民□□祸害数年,后有诸侯拥兵各自为政。普通人家别说马儿,就连耕牛都难得一见。乍然见了这一水的高头大马,吓得立刻躲的老远。实在避不开,宁可提前离开官道,躲到两旁林子中,等着批人远远离开后,再自行上路。 多年战乱,能活下来的都添了几分眼力。这些人的坐骑高大威猛一看便知是不可多得的良驹,自然要能躲多远躲多远了。这年头,当兵的可都是些朝兵晚匪的祸害。 自离开隆中,一路行来刘悦也习惯了百姓对自己一行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随着并州逐渐靠近,天气也日渐寒凉起来。刘悦也没有心思在看道路两旁风景,老老实实窝在马车里发呆长霉。 一股凉风猛得掀开车帘,让猝不及防刘悦打了个喷嚏。刘悦捂着鼻子,掀开车帘看了暗沉天色微微沉吟一会儿,扬声示意。 “停下,我要请见主公?” 听到声音,皇甫驰打马来到马车旁:“子安何事?” “主公,算下路程我们已经到关中境内。关中近些年气候多变,我观天有异象,恐今夜有风雪,不如早些投店,也好躲过这场风雪。” “并州往年都是十一月中旬左右方才下初雪。虽然关中离并州有千里之遥,但现如今不过十月初,哪里会有暴风雪。” 身为一个优秀的近卫,高旭自然紧跟在皇甫驰身后。这几日为了照顾这个不会骑马的军师,行程走得不快,偶尔有错过驿站露宿荒郊之时。听到刘悦开口便说有暴风雪,顿时忍不住满腔不屑,大声开口反驳道。 “莫不是军师畏惧餐风露宿之苦,不想再露宿荒郊,故意这般妖言惑众吧!” 刘悦不理高旭明晃晃的挑衅,稳坐车中盯着皇甫驰:“主公可信我?” “还有多久?” 正在纠结如何说服皇甫驰的刘悦一怔,显然没有反应过来。皇甫驰嘴角微勾:“暴风雪还有多久?” 刘悦这才回神:“咳,我观云起北方,卷龙泛红。只怕这场风雪来得颇急,许是两个时辰内便要和我们相遇。” 刘悦说得略有心虚,天象学她也只学个皮毛。看天像的确是有暴风雪即将来临,不过这时间她也说不准到底多久,大概掐算个时辰含糊过去先。 “申明,你速带人往前探路,若遇人家便扎营投宿。” 高旭压下心头怒气,拿着马鞭在队伍内点了几人,拍马便往车队外射去。 皇甫驰却不离开,骑着马跟在马车旁,一步一步的挪着。 两个时辰幽幽而过,天空还是那副暗沉沉的模样,别说风雪,就连颗雨点也没落下。队伍内虽无人如高旭般开口质疑刘悦,但看向马车的视线却都明晃晃的带上了狐疑。 高旭早已令人回报,前方十里处有驿站可供一行人投宿。他心中不服,故意让那回报之人将刘悦断言两个时辰内有风雪来袭之事大张旗鼓。就是想让大家看看,这刘悦分明是个没有真才实学的江湖骗子。 马车晃晃悠悠又走了一刻钟,来到驿站门口。高旭领着人站在驿站口,先是恭敬的朝皇甫驰行礼,接着目光转向慢悠悠下车的刘悦,正要开口讥讽,一片雪花悠悠落下。 皇甫驰伸手接住,递到看似气定神闲实则掌心微微出汗的刘悦眼前,嗓音低沉有力。 “果然十月飘雪,子安料事如神。” 轻轻吐出口气,刘悦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申明,去好生安排,勿要让这场风雪耽搁太久行程。”皇甫驰扭头对着惊疑不定的高旭吩咐,拉着刘悦的手自然而然的往驿站内走去。 “既然风雪阻路,你先好生休息。此地偏僻,我再去巡查一番。” BOSS说要去巡查,刘悦当然不会没眼色的自己跑去休息,哪怕她是真的很想念暖呼呼的被窝,也不得不打起精神表忠心。 “我与主公同行。” 皇甫驰领着刘悦到了高旭特地让驿丞留出的院子前,看着口不对心的刘悦。 “不必,我速去速回。子安不通马术,跟着反而不便。就先在院中休息,我回来后自会来寻你。” 刘悦收了那些假客套,叉手笑道:“多谢主公体谅,我当备红炉小酒,扫榻以待主公。” 皇甫驰眼神微暗,视线从刘悦平坦的胸口扫过,转身离开。 雪下得甚急,不一会儿就在院中铺上一沉浅白。刘悦懒洋洋的歪坐在窗前,身旁摆着一个红泥小炉里边炭火烧得正旺,捧着一本杂记看得津津有味。 手中的书忽然被人抽去,刘悦本能抬头,皇甫驰微微不悦的面孔就映入眼底。 “天色已晚,虽有油灯,久看伤眼。我知子安向来手不释卷是爱书之人,只是也当爱惜身体。” “谢主公关爱,我日后定紧记主公教诲。” 说着,刘悦坐正身体,让出一个蒲团,伸手从红泥小炉上取过一壶酒,试了试温度。笑道:“酒温得正好,主公回来的恰是时候。” 见刘悦漫不经心,皇甫驰也不多说,暗暗决心以后自己需要紧迫盯人,务必要让子安身体安好长久陪在他身边。 前世,皇甫驰不容于士族,无人为他谋划。任凭他有万夫不当之勇,也依然过得颠沛流离。后来虽得刘悦全心辅佐,依旧不为士族所看好,却在刘悦全力辅佐之下最终灭掉其他诸侯得以一统天下。 也许是心血消耗过剧,皇甫驰登基为帝不久,智绝天下的刘子安便一病不起,他那时正征伐匈奴,离洛阳有万里之遥,皇甫驰一连跑死了四匹马,也没能见到刘悦最后一面…… “主公请入座。” 刘悦取了酒,正要叫人送些下酒菜,皇甫驰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 “不必,我先前巡查时,发现驿站后山有一口温泉。水温正好,子安赶路辛苦,总有些精神不济。把酒带上,你我正好趁着今夜大雪温泉共浴,同赏这十月难得奇景。” 刘悦微愣,怎么忽然就要泡温泉去了? “子安可有不便?” 感觉到刘悦的不情愿,皇甫驰眼神暗沉,问得有些意味深长。 两个男人泡个温泉能有什么不便,皇甫驰这是在怀疑她女扮男装呢! 刘悦也不慌张,她骨子里固然是个的百分百的纯妹纸,乍然听到要和个不算太熟悉的男人一起泡温泉而带着点本能的不情愿。 却因她服下了性别倒置丹,虽然外表依然带着女子样的羸弱,壳子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汉子身,也不怕皇甫驰心血来潮的验明正身。 刘悦微微一笑,自然要将计就计。趁早把她最初留给皇甫驰的印象彻底擦干净,也免得夜长梦多,最后凭空多出些烦恼。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