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撕心裂肺的呼喊，带着句末的破音，响彻了这地下练习室。　　　　温厌薄下一秒就抬了手。　　　　眼下，她眼眶里湿漉漉的，鼻子也因为紧张的原因，一时之间泛着微红。　　　　他还握着她的另一只手，修剪整齐的指甲盖呲溜一下蹭过他的手心，让人不禁有些心猿意马。慕暖昂着脖子看向他，眨了眨眼，那层雾气顺着她的眼角缓缓流下来。　　　　温厌薄稍稍使了个劲，拽着她从地板上起身。　　　　慕暖却对着他摆摆手，坐在练习室的地板上，抱紧了自己的膝盖。　　　　“你还好么。”　　他勾勾唇角，在对面坐下来。　　　　估计是刚刚用力过猛的原因，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我还好。就是有点疼。嗯，真的是有点。”　　　　温厌薄看着她脸上还挂着的泪痕，没说话。　　　　慕暖当下就发现了这话的打脸之处，指腹点着脸，小心翼翼地蹭去眼角的泪花，对着他摆了摆手：“别太在意，我眼泪有时候不太受控制。明明自己也没想哭，也没觉得多委屈，往往痛感一上来眼泪也就跟着来了。”　　　　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眼泪这种东西一直都不受她想法控制，小学的时候还因为哭嗒嗒地模样把老师都吓了一跳——事实证明，不过是她下午犯困，一直打哈欠罢了。　　　　慕暖低下头，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来，细细擦拭掉眼泪。　　　　听着她的解释，他从刚刚到现在一直紧绷着的身体突然放松下来，下意识地往前倾了不少。直到看见她手里的那张纸被揉烂成一团，温慕言这才收回视线，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慕暖起身往角落的垃圾桶里扔纸团，腿部的酸痛感到现在也未曾消减过。　　　　能这样熬过来的练习生，想必都不是一般人。　　　　比如说，正处于她眼前的这一位——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练习的？”　　她再次坐回原来的地方，捞起长裙有些费力地披散在旁边，一面压不住自己内心的好奇感，忍不住开口问着。　　　　温厌薄对这个日期非常敏感。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他在下一秒就准确地告诉她了一个数字：“两年半。”　　　　两年半。　　　　也就是说，他在这两年半里面，除了一直在反复练习打好基础之外，整天面对着练习室的镜子，在期盼着自己能出道的想法中——率先做到的，是让自己变得更好。　　　　慕暖想了想，问他：“坚持的动力是什么？”　　　　整天面对一成不变的生活，是个人都会有松懈和疲惫的时候吧。　　　　温厌薄看似轻松地耸耸肩：“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罢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该好好走下去的。”　　　　也不知道是周围太安静的缘故还是什么。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哑。　　　　慕暖抬眼看着他，就这么一会，她发现他不勾唇邪气地笑起来的时候，看上去其实超乖。黑发真的能完全衬出他身上的那一抹少年气。　　　　资料上显示的岁数是多少来着？　　　　好像是十八。　　比她整整小了三岁。　　　　那这么说来，那声“姐姐”叫得也没错。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国内偶像市场虽然还未完全开辟，可近几年的发展已经逐渐显露出这一趋势。　　　　又或者说不定在明年，就是偶像元年的开启之际。　　　　想到这里，慕暖热血沸腾起来。　　　　她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换了个地方在他身旁坐下来：“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的画这本漫画的。”　　　　他挑起唇角来，点头半开玩笑：“那倒时候，多送我两本？”　　　　慕暖的视线触及到他的眼眸。　　　　温厌薄眯起眼睛来，手臂倒撑着后背，对着她偏着脑袋，笑得恣意。　　　　那时候的他，怀着少年的意气风发，好比盘旋于天空中无拘无束的鹰，带着与生俱来锋芒和傲气。只凭那一眼，就足矣夺走所有人的视线。　　　　她心中一动。　　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旋即松开。　　　　.　　　　十一点多。　　　　慕暖走到练习室门口，等着温厌薄关了灯，拉上了门。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晚在公司里，周围都空空的，只有走廊里的灯光一直亮着。慕暖拉好外套，裹着围巾蒙住自己的半颗脑袋，按下电梯。　　　　温厌薄站在她的身旁。　　　　他和她并肩站在电梯口，金属面略微模糊的反射出两个人的影子。对方也拉紧了身上的外套，不过和她相比起来穿得还是太单薄——里面就一件T恤，外面套了个卫衣。倒是不知道身上的羽绒服有没有比她的厚实一点。　　　　慕暖呵出一口热气，搓了搓手：“你一般都是这个点回去吗？”　　　　Y市的冬日是真的冷。　　不光光是气温低，就连风都格外喧嚣。　　　　她侧目等着他答案，温厌薄抬眼看着电梯上显示的楼层，随后上前一步，扣住了电梯边缘，示意她先走进去。　　　　待慕暖在电梯里的角落里站定后，他伸手，掏出张白色的卡片，动作流畅地刷卡，按下一楼。　　　　“差不多。”他言简意赅地回答，看着电梯门在眼前缓缓关上，补充了一句，“夏天会再迟一点。”　　　　这样。　　　　慕暖点点头。　　　　夏天天黑的也迟。　　而且对比起气温来说，确实是夏天更方便训练。　　　　干脆漫画背景设定直接定夏天吧。　　服饰到时候还会好画点。　　　　慕暖心不在焉地低头盯着脚尖，脑子里构思着回去要熬夜完成的作品，就连电梯已经停在了一楼也没发现。　　　　直到——　　　　一双手停在她眼前，挥动了几下。　　　　被人思绪里拉出来。　　慕暖回过神，视线的聚焦点停留在眼前人的身上。温厌薄抿着唇，精致的下颚线拉成好看的弧度：“怎么，不想走？”　　　　大晚上的，公司也没个人。　　听他说这话还怪阴森的。　　　　她抱紧双臂，飞快地从他身旁溜过，出了电梯后连连摇头：“我刚才在想情节和分镜——诶，你什么时候拿了帽子？”　　　　温厌薄调好宽度，压低了帽檐，好在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眼眸依旧能看得清清楚楚。　　　　“公司前面常年有出道艺人的粉丝蹲守，其中也不乏别有用心的。我走侧门——你自己小心点，有什么情况直接找安保。”他压低声音，指了指外面隐约有白色反光点的地方。　　　　听他这么一讲，慕暖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她虚晃晃地朝外侧看了一眼，公司外面的树荫底下确实有几个可疑地人影。　　　　来的时候，车就停在那边，她也不能跟着温厌薄走侧门。　　　　眼看着他似乎真的要开溜，慕暖突然伸出手，扯住了他的外套。温厌薄的步子紧跟着一顿，随后转过身来，挑眉看向她，示意她有话直说。　　　　她深吸了一口气：“我明天还能来找你吗？”　　　　慕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心里是抱着一种期待的。　　具体在期待什么，她也不知道。　　　　但是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之内，能看见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赶稿换来的这张门禁卡——真的太值了吧。　　　　温厌薄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上。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昼星娱乐公司的位置还不算太偏，地处于Y市的创意产业园。周边的路灯是白色的，照得人脸透着清冷的味。　　　　她下半张脸蒙在了围巾里，只露出了一双透亮的眼睛。靠近眉尾的地方，有一颗痣。　　　　他挑了挑唇角：“明天穿运动鞋。”　　　　慕暖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他这是答应了的意思，连忙点头：“当然。”　　　　答应就好。　　　　别说穿运动鞋过来，就算让她穿着人字拖来练习室训练，她也完全OK。　　　　慕暖的手塞进口袋里，指尖触碰到那个圆弧边缘，金属的背部带着凉意的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会儿心脏跳动得有些快。　　　　“或者，我们可以交换一下联系方式？”慕暖舔了舔嘴唇。她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未曾发现尾音颤得有多厉害——心里的那点小九九立马就能飞奔出来似的。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了微信。　　　　不知道是不是手机不太给她面子，就连锁屏密码都皆连被她输错了两次。　　　　慕暖从小到大，从来就没这么慌乱过。　　　　对此，她得出的结论大抵也只有温厌薄的颜值，实在太能打了。确切的来说，是那种走在路上随便瞥一眼，都能够让过路女生小鹿乱撞心动不已的类型。　　　　温厌薄静伫在原地，看了她几秒。　　　　他垂下眼，从她手中抽过手机，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找到搜索那栏，输入一连串数字。　　　　搜索。添加。　　　　紧接着，把手机递还给她，拿出自己的来。　　　　温厌薄抬眼问她：“备注？”　　　　“慕暖。羡慕的慕，温暖的暖。”　　慕暖偏着头凑过去，踮起脚。看着他在手机上打出她的名字，又确认了一遍：“对，就是这个。”　　　　她的发梢掠过他的手背，酥痒的感觉扫过那一小片皮肤。温厌薄收回自己的视线，转而看向了手里的屏幕。　　　　他的目光被那一串数字给吸引住了。　　　　——mn19960329。　　　　前面那两个字母是英文缩写，而后面那个，大概是出生年月日。挺常见的微信号，基本上都是注册的时候不知道填一些什么，干脆就输入了自己的相关个人信息。　　　　“九六年的？”　　　　“嗯。”慕暖点头。　　　　温厌薄扬起唇角，语气了然：“噢，看来叫姐姐确实没有错。”　　　　他对着她挥了挥手。　　　　慕暖也握着手机，对他摆了摆：“路上小心点，再——”　　　　“再见”这词还未曾完全说出口。　　　　温厌薄动作流畅地垂下手臂，往前抬了几分，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