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依旧没注意到小公主此时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自顾自地往下讲。
“可是,他们入京第一天,就因为他的小女儿一时贪玩,在街上买糖人时,没有注意避让飞奔而来的马车。”
“导致惊马,柳家小姐擦伤了手臂。”
丹砂忍不住插话:“可闹市纵马,原本就不合法度啊,怎么没人检举她!”
她吐槽完了,才后知后觉地瞟了一眼苏绵蛮,咽了一口口水。
苏绵蛮:“?”
“别看我。”她说:“我可从来没在闹市上骑过马。”
“对不起殿下。”丹砂诚心诚意地道歉。
“奴婢习惯了,一听见有人干出这种没个十年脑血栓都干不出来的混账事,总会不自觉地想到您。”
苏绵蛮:硬了。
拳头硬了。
“你别理她,继续说你的。”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去和颜悦色地安抚幺幺:“反正她也活不过今天了。”
幺幺一副并没有被安慰到的样子。
“所以那个周家的小女儿是你,柳知知擦伤手臂后公报私仇,将你送进宫里来当婢女了?”
她所写的情节里并没有这些小配角的细节描写。
她甚至连有幺幺这么一号人都不知道。
以至于此时此刻,她只能凭着自己多年阅读各类网文的传奇经验瞎猜。
“不。”
幺幺摇了摇头。
她的眼里有光芒忽闪忽暗,像是被云翳遮住的星辰。
又像是被滔天恨意席卷的,十年前的周家幺女。
“当天夜里,周家所有人锒铛入狱,男子流放,女子为婢,罪名是”
“行贿。”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晚上。
那天晚上没有月亮,只有层层叠叠的火把,将她们居住的小院照的通亮。
来不及收拾的大件行李还堆在院子里,被人撞得散落了一地,有人在翻捡,有人在起哄。
“这家是真的穷,本来还指望这趟差能捞点油水,现在看来,可怜的我都想倒贴她们几文钱了。”
他一边说,一边顺手将母亲最爱的那支金钗揣进了怀里。
父亲跪在地上,领头的侍卫踩着他的脸。
左碾一下,右碾一下,鞋上腥臭的泥土就尽数刮在了父亲灰白的鬓发上。
“你说说看,你好端端地当你的八品小官多好,非得想不开惹柳家的小姐。”
他嗤笑:“柳家也是你们能惹得起的?”
她躲在母亲怀里,被死死地捂住了眼睛。
“幺幺别看,幺幺莫怕。”
母亲的手不自觉地颤抖,温热的液体顺着衣领流入她的后脖颈,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因为失了视觉,她的听觉就格外灵敏。
她听见自己的小狗发出尖细的吠叫和男人的咒骂。
紧接着它呜咽一声,便再也没了动静。
她听见父亲不停地求饶,听见母亲小声的哭泣。
听见哥哥被人打断了腿,闷哼一声。
听见姐姐的衣衫被人撕裂,她一头撞在柱子上。
发出钝钝的。
“咚。”
可他们未曾埋怨过她半句。
这十年来,周幺幺无数次午夜梦回,都没有听见过。
去世的亲人们的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