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二十多里路,钱钏人小腿短,半夜来时走了一个多时辰。
回去时乘着马车,才半个时辰便到了。
只是马车颠簸的厉害,后世从不晕车的钱钏,这回差点吐个天翻地覆。
终于坚持到最后,马车转过村头的小山包,胜利在望。
可离陆家越来越近,远处却传来隐隐约约的哀嚎声。
钱钏心觉不妙,一路上眉头紧皱的陆濯早一把掀了车帘。
才到陆家门外,里头哭声越发大了起来。
陆濯顾不得马车尚未停稳,一下跳下马车,直奔家中而去。
钱钏则紧跟其后跳下车去,正要往门里进,身后车把式急叫道:“客人莫走,车钱还没算呢!”
钱钏一愣,问道:“多少钱?”
车把式道:“三十个钱!”
昨日才进的帐,自己掏钱出来是不可能的,钱钏对车把式陪笑道:“对不住,你也瞧见了,我家出了事。我哥哥着急,忘了付车钱,等我回去拿了钱来。”
说罢,忙跑进院内,却见院里早站了几位族人,屋里张氏嚎得越发大声:“……当家的就这么去了,留下我们孤儿寡妇,以后可怎么活啊……”
钱钏心下了然——陆伏贵,是真的死了!
她本不愿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张氏瞧见自己,但车钱还没给,自己又不愿破费,便不得不硬着头皮进堂屋去。
她先在门外向内张望。
瞧见七叔公正坐在主位上,一个叹息就着一口烟。但看屋内烟雾缭绕,便知他叹了多少口气了。
这位七叔公,就是靠山村陆氏宗族的族长。在族中辈份最高,威望也最高。
再往下,坐着族里的几位长辈,皆默默不语,面带哀色。
张氏则坐在下首的椅子上,双手拍着大腿,仰面大哭:“……我的当家人呐……你当年就不管不顾地走了,如今又这么去了……我和栓儿可要怎么办呐,我滴栓儿啊,你眼看就要二十的人了……”
“眼看就二十了”这话听得钱钏一个激灵。
再往下,还站着辈份较小的族人,挤了满满一屋子。
陆濯早已进了里屋,隔着帘子,不见他的身影。
钱钏便贴着门,挨挨蹭蹭地挤了进去,方见到早就吓傻了的陆桢。
他欲哭不敢哭,丧着脸蹲在门后。
“姐……”一见钱钏,陆桢带着哭腔便要抱住她。
钱钏忙拍拍他的肩,冲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又悄悄对他说:“别怕!”示意他先到外头厢房里等自己。
陆桢见到她,便有了主心骨,忙学着她先前的样子,挨挨蹭蹭挤出门外。
钱钏则贴着墙边,进到里屋。
“二哥!”她叫道。
陆濯正在检查陆伏贵的身上,一见人来,手一展,将被子重新盖到陆伏贵身上。
“怎么?”陆濯早就学会了将痛压在心内,他面上无波,语气不见任何异样。
钱钏不敢看炕上的死尸,低着头道:“那个……外头的车把式说要车钱,我没有钱给他……”
陆濯未答言,从仍背在身上的书袋中,摸了一串钱递给钱钏。
钱钏接过钱,一句废话没多说,利落地沿着原路返回大门外,找车把式付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