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无萤草的光芒渐渐暗了下去,全部都四起而聚,形成一条条绸流,飘向凌越指尖,随着她的声音和动作注入念成左臂,她的额头上渐渐渗出了汗珠。
念成左肩上的生痒感觉也没有之前那么强烈,只见从左肩处汇聚的流渐渐幻化成为一只手臂的轮廓,包裹着他毫无知觉的下臂。随着绸流的渗入,地上无萤草的光芒渐渐消失了,凌越也收了式,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累得瘫倒在草坪里。
念成隐隐觉得能感觉到左臂的存在,他试着用力看能否挥动左臂,但还是举不起来,他运功打通了穴脉,再次尝试举起左手,断裂处已经有了知觉。他试着将力注入左臂,竟慢慢地攥起了拳头,继而也可以挥动手臂,念成又惊又喜。
“接好了!我的左臂接好了!”念成兴奋地跪在地上,向天举着左臂发出郎朗笑声。
他看到凌越累倒在草地上,便轻轻走过去,自己也躺在她旁边,伸开五指把左臂递过去,
“看!能动了,谢谢你啊!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
凌越把脸扭过去,“嘁,那当然咯,本姑娘的本事多着呢!”
念成看着她的侧脸,鬓角的乌黑发际处还有汗珠的痕迹,她躺在无萤草中,和草尖的发着最后暗光的萤火草融为了一体。她的自然,素净,她的侧脸不禁让她想起了那个让他日夜牵挂的女子,和风摆弄着她耳边的黑发,那是如此美妙的画面。
她像这无萤草,像清风,也像婉熠。
念成不知道受什么力量指使,他竟鬼使神差地把脸凑近凌越去,他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玉茗花的味道。
凌越同时也感觉到了他的靠近,心里的第一反应就是把他喝退,一把推开,或是别的什么拉开距离的动作,但她没有那么做,她静静地躺在那里,好像并没有感觉到他的靠近一样,一动不动,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从发梢到脚尖,浑身都在绷着一股劲儿,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凌越先是脑中一片空白,继而又像涌泉般冒出许多想法。这家伙要干嘛,为什么靠得这么近,我要转头把他推开吗,为什么我的身体不听使唤,方才虽然耗费功力可也没到虚软脱力的地步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正凑近着,念成突然停下来,他好像从梦里惊醒般神情恍惚。
我这是在干嘛啊,一定是太久没有见到熠儿,是啊,我多久没见她了,她还好吗……
他又悄悄躺回了原地,情况变得十分微妙,凉风过草的细微声响被这寂静无限放大,偶尔还能听见虫鸣,这些窸窸窣窣的声响,会给慌乱的心一点慰藉。但也有不会改变的事,就像二人脸上泛着的红晕,和他们能听到的对方的呼吸……
念成用左臂聚齐一团紫焰,煽动的火焰活像只张牙舞爪的恶兽,将暗暗的屋子映得亮堂起来。
“看来你左臂已经完全恢复了。”远山拍拍他肩膀,还能看见他左肩上的无萤草微光。“这萤草还有这种功效,真叫人意外,果真巫咸秘术深不可测。”
“真是多亏了凌越姑娘。”念成转看向屋外走来的凌越,
“是你罗公子福大命大。”凌越端着食物从屋外走了进来,将篮子置在桌上。
“既然念成已复原左臂,可以开始练这通天法慑神之术,那日我说怕你道行不够,难成此卷。现在看来,是我修行尚浅啊。”
“道长说笑了,我不过有幸得了敖狠,白蛟内丹,才有此小成,如今幸得越姑娘相助,恢复了左臂,还要道长指点,才得习此术。这卷上之法精妙绝伦,确实不易练成。我想如果能修成慑神术,一定能让你痊愈。”
当日三人联手驱除了远山青瞳黑袍巫,本以为万事大吉,可之后远山仍会感到眼睛胀痛,时而头痛欲裂,想是并没有根除巫毒,念成也想练成慑神术再助他痊愈。
远山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向太子承诺的事还没有办成,此时不问,更待何时。向凌越开口道:“我随罗兄弟前来,实则还有一事。我与太子殿下相约来此寻访巫咸秘术,姑娘能用奇术帮罗兄弟治好左臂,又是国师之女,贫道实在想向姑娘讨教一二。还望姑娘不吝赐教。”
凌越笑笑说,“道长不必客气,你们帮我杀了仇人,我本当感谢你们才对。我可以教你一些上古巫术,只是我修习不精,不得要领,只懂得一点皮毛,还望道长海涵。”
远山见凌越如此爽快,心中不免欣喜。此后数月,远山向凌越讨教上古巫法,渐入门道,法力大增,青瞳也逐渐有了好转。念成则一门心思地扑到慑神卷中,研习其卷精妙,但总是在修炼的过程中感觉阴阳难调,体内的炎阳之力和玄阴之力不能平和,气走外穴,常造成念成内伤,慑神卷也无法安心修炼。极炎和极寒不断在他体内争雄,似要将他一分为二般反复折磨着他。
看来我还无法平衡这两种极端的力量,若再这样练下去,我很可能就会因为一种力量失调而失去对兽丹的控制,到时候不但不能帮道长根除巫毒,更不能阻止魔剑。
他一直都在试着掌控体内的力量,但总在修炼关头无法制衡。他想起国师的四句诗,决定去颛孙白所说的最后一个地方寻找机会,国师前句占卜皆已应验,尤其是洛神之祸和他断臂之事,因此或许蓬莱有他需要的东西。
念成向远山和凌越说明了自己要去蓬莱的想法,远山道:“我已向凌越姑娘请教了上古巫法,应当前去向太子复命,就不陪同你去往蓬莱。”
凌越心道:爹现在还在那狗皇帝手下,我就算去找他也是徒增累赘,还不如和这罗公子前去蓬莱,既然爹爹说蓬莱必在牵连,就一定有他的理由,到时候再返回北境,去找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