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成本有些犹豫。这玄宗天卷是不专道人为了让他抵御兽丹而借,并不是自己的东西。况且听其来历,乃是玄明观的至宝,不专盗卷已经有失分寸,自己又有什么权利把它拿给外人看。都怪方才口快,全部吐露出来。
此时忘岁翁已然靠近,伸出了手来。
“是何书卷?”
念成为难之际,转念想到。虽与忘岁翁相交不过几日,但他的真性情展露无遗,又将本领倾囊相授,必不是什么恶人。天卷珍贵,但只取出让师父一观,也未尝不可。
踌躇间从怀中掏得“道门玄宗天卷”其中的“通天卷”来,递给了师父。
“就是这个。”忘岁翁见了此卷,忙将其展开,见了通天卷上慑神术:
“修一道唤剑雨,慑神道纵天雷,终得万道归宗……该来的不来,该见的不见,师尊啊,师尊。师尊啊,师尊!”老翁见了此卷,嘴里念念有词,顷刻间一个白发老人就这样抱着天卷痛苦起来。
那架势涕泗横流,像极了谁家的小孩委屈大哭,声传于谷中,经久不绝,绵绵环绕山间。
念成、凌越见状大惊,范烨也是在一旁看得哭笑不得,这老头平日里就俏皮胡来,如今又哭的一塌糊涂,倒真惹人生怜,三人走近去询问他。
“师父,你怎么了,师父。”念成走近去,慢慢将坐在地上痛哭的老翁扶了起来。
“老伯,何事值得这般伤心。”凌越也小声地询问着。
范烨只是远远看着,并不上前关心。
“你可知这天卷来自何处?”老翁抽噎着问道,不等念成开口回答,他又言道:“此物乃是家师所创,这一卷“通天卷”,便是我那师兄苦修的仙道。见了此物,犹如又见他老人家笑貌,不禁,,”说着一半,竟又放声大哭出来。
“师尊啊师尊,徒弟仔好想你,你老人家又去了哪里云游…”
念成以手抚岁翁背,缓缓道:“师傅修的人道,怎的百年来还不曾看透生离死别乃是人世间常态,伤心至此。”
“你知道什么!”念成话未讲完,老翁自先打断了他。
“世人皆累人生无常,寻仙拜神,以为神仙日子逍遥无束,最为快活。那是世人愚钝,修不到这人间滋味。凡苦者,乐者,痛者,颠者,或痛断肝肠,或愁云不去,或喜乐至极,或悲情怜爱,皆悉人道百态,人只知乐是乐,又怎知无悲无乐。浩浩苦海,茫茫痛楚中寻找真道,体得欣然,后才有所得。人道修炼磨性,苦志,坚其毅,方得刚猛之神,超然得所,无视外物,于百苦中生,尝过烟云才知霞光之辉。我修人道,是循天地之道,我悲其悲,苦其苦,桎梏中生,桎梏中长,不惧此苦难者,方为真人。你道我修人道而遇悲不悲,太无道理,太无道理。你们都是看不起我这小老头呐,看不透,看不透……”
只几句话间。念成、凌越似将平生之事做了过眼烟云,寥寥数语如醍醐灌顶,众人听着似要抛了这满身的疲惫和枷锁,入这山涧河水之中,自是体味人间真义,不为苦而苦,悲而悲。凌越念成似在梦里,岁翁借着雄浑的内力滔滔讲出,二人久久无法平静。
“悲其悲,苦其苦。寥寥数字,难于登天。”范烨笑着说到。
念成将这几句话在心中默念几遍,暗暗记下。
“生死前所历真不过烟云,老头子修得人道看穿得了这世上悲苦。这谷中怪人,各执所爱,于往生寄其性,才是超然。”范烨看看忘岁翁,缓缓说道。
凌越、念成想起了那溪边垂钓的无饵老人,田间伴着青牛的古稀白发,桑下摆棋的自弈之翁……正领会着忘岁翁的言语深意,一声声大哭又将他们的思绪打断。这老翁侃侃几句,竟又坐下来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