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别说,那些想帮她,会一辈子记着她的恩情的话,他从没提过,而且也从未像那样表现过。她当然不可能知道了。
“他要是真这么想,为什么不告诉我,却只对你说?”曲如烟腾一下起身,心口砰砰跳个不停。她还是不愿相信,自己对来安态度那样差,他却根本没有记恨她。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曲泽恨铁不成钢,看着她叹气:“就因为你永远像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下人们才会怕你。来安他就是想说,你也没给过他机会啊。”
就是想说,也没给过他机会……?
曲如烟呆呆站着,不明白这话的意思。难道不就是这样才好吗?下人本就该怕她啊……
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那是,曲挽香。
“这些都是……我跟二姐学的……”她试图辩解,“只有恩威并施,下人才会听你的话,难道不是吗?你凭什么说……我做错了?”
这话才是无稽之谈,曲泽哈哈笑了,“二姐?你真觉得这是跟二姐学的?”
答案不必曲泽说,曲如烟也隐隐意识到。
她有一张和曲挽香几乎如出一辙的脸。
可曲挽香很少皱眉,很少发怒,很少咄咄逼人,她几乎无时无刻都笑着,对父亲、对祖母、对兄弟姊妹,连对下人,也是那样。
可曲家的下人,连同嬷嬷,所有人都不敢对她说一个“不”字。但只要提起她,嘴里却只有憧憬之词。
曾几何时起,她渐渐明白,那就是曲挽香,是自己永远无法跨越的高墙。
如果来安不是跟着自己,而是跟着曲挽香,那这些话,他是不是早就跟曲挽香说了?
她忽然觉得心口溢出一股难以言说的不甘和痛楚。痛楚背后,甚至又藏了些许窃喜。
窃喜在说:还好,曲挽香已经死了。
“来安……人在哪儿?”她涩着声音开口。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在我——”
曲泽话音未落,曲如烟已扭头冲出房门。
常鹿正两腿大开地坐在门前空地上,他本是被罚跪的,曲如烟走了,才敢偷偷休息,此时一见她出来,连忙收回腿,“三娘子,小的正跪着呢,您就饶了小的这一回,小的下次再不敢了。”
他被罚,无他,曲如烟遣他出去跑腿采买,常鹿之前都在京郊,从未来过城内,街边繁华迷人眼,他这玩一会儿那逛一会儿,把曲如烟的吩咐抛之脑后,过去好半天才想起来。
可曲如烟吩咐他去买的,是不让额头留疤的药。
这种事都能耽搁,不怪曲如烟发脾气。
眼看着常鹿挂着讨好的笑,步步向她走来,她又想起了来安。
她被霍义摔伤那天,是他替自己解围,把她送回府,还主动在她院子门前跪了整整一天。
她虽心里觉得他并无过错,但为了逞那一口气,怪他没有护好自己。
后来在族学的池塘,她又哭又闹,仪态尽失,他没有错愕,没有虚情假意,从头至尾,认真而安静地等她吐完苦水。
连偷偷带她溜出曲家这种无理要求,也一口答应。他似乎都没有想过,这事要是露馅,他一定会遭一顿重罚。
如果不去细想,她都不知道自己竟被来安救过那么多次。
“……不一样。”
曲如烟的唇瓣动了动,常鹿没有听清:“三娘子,您说什么?”
“阿兄说对了。”曲如烟抬头,眼眶因激动而微微泛红,“他和你们……果然是不一样的。”
抛下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曲如烟提起襦裙,朝院门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