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经历过两年大学,四个学期大学期末考试的“半壶水”学渣,林置在每学期期末考试前都挺有紧迫感的。
高中的时候考不好只是排名靠后,大学考不好可就惨了,补考都算好的,林置最怕的是补考还考不过,沦落到重修的地步,和学弟学妹们一起上课的感受……不提也罢。
于是林置连忙翻开课本,找出纸笔,一切准备就绪,只盼着王武能在期末考试前划划重点。
然而王武一抖教材,从夹页里拿出一张折成方块状的数学试卷:“好了,拿出上节课没讲完的试卷,这节课我们把它解决了。”
林置傻了,数学能划什么重点,还以为是他这两年学的经济学课本啊。
林置瞥了一眼陈谷阳桌面上的试卷标题,从乱糟糟的课桌桌箱里摸出自己的,翻页一看,后面的大题空了一半。
讲台上的王武已经利落地在黑板上画下一个四棱锥的空间图,并作了两条辅助线,林置的视线跟随王武手里的粉笔头移动,看着看着眼前就失去了焦点。
目前看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导致他回到了三年前。
林置皱起眉,他想不通是他的记忆传到了三年前的自己这里,还是时间倒退了三年,林置希望是后者。
若是前者,说明该发生的事都已经发生了,父亲去世了,他最好的朋友堕落了,“植”还在公园桥上等着他,或许在他“死”后,路人会通过他的电话告知“植”他为了救人牺牲自己的消息。
是哦,有可能是他在“死前”做了最后一件好事,因此获得了一次新生。
不管了,林置想得头疼,既然他有幸得到了重生,他就要把握好机会,尽力弥补这三年间的种种遗憾。
林置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整整一节课,他大致理了一下时间线,然后粗略地规划接下来应该做的事。
下课铃一响,林置揣上手机,在王武之前冲出教室,直奔“U”字形教学楼两排教室中间的小花园。
短短几分钟的课间,同学们忙着结伴上厕所或者趴在课桌上补觉,一般没人有闲情雅致来小花园欣赏风景。
林置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摸出记忆中已经被他淘汰了两年的手机,指纹解锁后点进联系人的图标。
通讯录列表第一位的备注是“爸”,也是林置现在正想通话的人。
林置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在“爸”字上点了一下,手机界面上弹出来一串他能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
有段时间,林置每当想起父亲就反复拨打这个号码,然而电话那头再也没有传来过父亲的声音。
这回不一样了,话筒里“嘟”了几声后响起一道浑厚洪亮的中年男声。
“喂!”男人的声音中气十足,“怎么现在给我打电话,你没上课吗?”
林置在听到声音的第一瞬间就红了眼眶。
有多久没听到了,父亲较一般人来说分贝稍高的声音,有点刺耳,但林置却非常怀念。
林置记得他青春期的时候是不太喜欢林庆业每次说话时发出很大的声音的,他觉得很吵,而且在人多的场合让他很没有面子。
可是,林置现在听着洪亮的声音,脑海里想象到的却是父亲强打起精神,却掩盖不住声音里满满的虚弱,说几句话就要咳嗽,整夜整夜的因为胸痛睡不好,身体越来越消瘦的病态感。
“说话啊,”林父的声音又提高了一些,“你是不是又惹什么事了?”
“爸——”林置没想到自己的声音会哽咽成这样,单是一个字都有后半段发出的只有气音。
林庆业停顿了一下,向身旁的同事耳语几句后离开厂间,换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
林置在这期间飞快地眨动眼睛,努力压下涌上来的泪意。
“说吧,”林庆业摘了口罩,传到林置耳朵里的声音更清晰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林置的鼻子有点堵,声音闷闷的,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就下个星期要期末考试了,题目太难,我不会做。”
“……不会做的你就空着吧。”林庆业似乎有点无语,“你就因为这个哭鼻子?”
“我没哭,”林置立马反驳,大大方方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我就是有点想你了。”
以往的林置绝不可能跟林庆业说出这种话,确切地说,林家两父子从来没有敞开心扉地聊过一次,尽管林庆业的生命走到尽头时,他们还是倔着性子不肯说那些煽情的话。
后来,林置对着无人接听的电话、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对着冰冷的墓碑说过好多次“爸,我想你了”,可是林庆业已经听不见了,更别说做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