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谢晞没有再捣乱,任由着林紫苏为杨兴尧施完针。
到了写药方时,林紫苏犯了难,她与孙杜仲商量出来的主意,可不想让谢晞听到,于是暗暗朝杨兴尧使了眼色。
杨兴尧看懂了她的眼色,脸上却只是无奈地笑道:“林大姑娘,如今殿下与我算是同在一条船上,我的病情也无需瞒着他,若是我的病情有变,请直言无妨。”
听杨兴尧如此识相,谢晞拊掌笑道:“林大姑娘,世子说的不错,既然你把他给救活了,那就不妨说说他还能活多久,我也好盘算一下,需要在他身上花费多少心思。”
林紫苏点了点头,说道:“回去后我又翻了些医书,今日的药方与上次做了些改良,对于医治世子的病情,小女子还是有几分把握,只是仍不能保证世子痊愈。”
林紫苏说的既是平淡,旁人也许没有觉出什么,只道是杨兴尧病重,林紫苏有言在先,回头若是不治也怪不到她头上。
杨兴尧却知,自从他服用了林紫苏的药之后,明显感到比以前有了力气,出气也顺畅了许多。
上一次医治,林紫苏说是可勉强保命,已然是意外之喜。
听林紫苏说又改良了药方,他心下感激,站起身朝林紫苏施了个大礼,说道:“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杨兴尧贵为滇王府的世子,从出生至今,也只对皇帝、父母行过如此大的礼,就连与谢晞这个王爷也只是按平辈论交,见面连拱手这等礼节也省却了,对林紫苏却行了这么大的一个礼,足见真诚。
林紫苏坦然接受了杨兴尧的这一礼,待他行完了礼,说道:“世子,此次药方之中我加了两味药,须教你知晓。一味是蒲香,平日里做顺气之用,另一味是千年醉,江湖上厉害的蒙汗药就是由此配成,这两味药虽于你的病情大有裨益,只是服后会不定时有昏睡、咳血等异状,不当之处,请公子不要见怪。”
杨兴尧脸上毫无异色,淡笑道:“如此最好,林大姑娘尽管放心开药,就算没这些药,我也需装出一些异状出来,决不能让姑娘为难。”
蒲香之名谢晞没听说过,但千年醉的名字谢晞是见的太多了。
他本来也有一丝疑惑,听杨兴尧如此说,倒是明白了过来,只当是林紫苏听了自己的劝告。
谢晞笑道:“前些日承林大姑娘指教,还以为救死扶伤乃医者天职,没想到竟也会想出这样的主意。就是苦了杨世子了,本就是个病人,还要受着你的折腾,不知道这一番折腾下去,世子还有没有命回西南。”
林紫苏两世为人,经历自然比同龄人多了一些,本不在意口头上争个长短,加上这一世原主也是清冷的性子,一向都是以淡泊示于人前。
然而面对谢晞时,总顾不得谢晞的身份,忍不住反唇相讥,这时听谢晞又是调笑的口吻,当下说道:“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敦王殿下指点,近些日子臣女的脑子灵光了不少,若是殿下觉得臣损,想来都是拜殿下所赐。”
看着两人斗嘴,杨兴尧脸上浮出了无尽的笑意,不知是不是方才林紫苏针灸起了作用,觉得气息通顺,心情也好了许多。
杨兴尧笑着说道:“殿下但放宽心,有了你这句话,那我可得长命百岁才行,哪怕是无常鬼来索命,我也要赖着不走,要不然,岂不就遂了你的心愿?”
谢晞哈哈大笑,站起身来,见林紫苏正在书案前聚精会神写着药方。
他此时心中舒畅,想起方才与林紫苏的针锋相对,就起了恶作剧的念头,轻轻踱到了她的身后,只待她写完药方,就吓她一跳。
然而刚刚低下头,一阵幽香传入到鼻中,就见林紫苏头上的双髻上带着两个粉白色的珠花,一头鸦青色的头发披在脑后,如同缎子一般,隐约闪着光泽。
隔着发丝与肩头的空隙,一只晶莹的小手在纸上写着字,那肤色与纸色相近,林紫苏动笔时,那只手就如同一团雪球,不住地在雪地上翻滚,让人忍不住有想握住的冲动。
谢晞只顾着看那只拈笔的手上下晃动,倒没注意这只手的主人写了什么。
他愣神的功夫,林紫苏已然写完了药方。
方才写的有些着急,林紫苏只觉手头发麻,便想直起身子甩下手腕,却不知谢晞就在身后站着,这下脑袋正好磕在了谢晞的下巴上。
“咚”的一声响,林紫苏吃痛,顿时惊叫出声,转身就见谢晞站在自己身后,脸上表情扭曲,微张着嘴,嘴角还渗出了一丝血水。
林紫苏有些呆了,谢晞好端端地怎么就突然吐血了?
吐血这种事可大可就算自己再不待见他,可毕竟是当朝王爷当着自己的面儿受了重伤,也不能不管不顾。
当下林紫苏也顾不得平抚心情,更顾不得胀痛的脑袋,连忙问道:“出什么事了?殿下,你哪里受了伤?要不要紧?”
方才这一撞,谢晞猝不及防,上下牙打架,正好咬住了自己的舌尖。
这一下好不疼痛,直痛的他浑身战栗,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林紫苏见状更觉奇怪,忙吩咐屋里的那个婢女,说道:“殿下好端端地怎么哭了?快!快拿条帕子过来,给殿下擦擦眼泪!”
谢晞本来还没太多情绪,听到林紫苏这句话,顿时怒火中烧,也顾不上疼,竭力说道:“林,纸,书!嘶,你卓的好事!”
他咬破了舌尖,剧痛之下,口齿已然有些不太清楚,又夹杂着倒吸气的声音,那婢女反倒是不知该如何做了,只木然地立在一旁。
林紫苏总算感受到了谢晞的怒意,反应过来他是如何受伤,忙低下头垂手应道:“臣女唐突了!请殿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