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他们八岁,两个人将将从彼此看不顺眼的对头上,变成了一起挨板子的兄弟。
秋天的落叶随着风打卷,落在了谢元的眼前头,她伸手一抓,将黄色的枫叶夹在了指尖。
抬手的动作牵的屁股疼,她不由地哼唧了一声,然后挪了挪让自己趴的舒服了点。
柱子对面,沈留祯的脑袋都没动,像是睡着了一样,连枫叶掉在他头上他都不知道。
谢元在心里头腹诽,沈留祯很多时候都像是一个乌龟,能不动就不动,可是使起阴谋诡计来,倒是灵光的很。
谢元玩着树叶,问道:“留祯,头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为什么宁可挨打都不跑的?懒成这样,简直难以想象……”
沈留祯还是没有动,只是声音含含糊糊地瞟了过来:“我不是跟你说过么,只要忍过了打,我就不用练武也不会挨打。我要是妥协一次,就会天天练武天天挨打……那当然是忍过去划算啊……”
“至于么?习武有这么可怕吗?总比挨打好吧……”谢元双手垫着下巴,望着他头发嘟囔。
“我懒,不想动,只想一劳永逸……”
谢元又问:“那你怎么那么坏呢?跟谁学的那么阴险?”
一直趴着的沈留祯身子明显僵了,他沉默了好大一会儿,然后龇牙咧嘴地叉着腿坐在了栏杆上,抱着隔着他们两个的柱子,对着谢元委屈地说:
“阿元……我小时候可惨了。”
谢元一双丹凤眼竭力的往上瞧,眉毛下头都瞧出了眼窝来。她见沈留祯表情夸张的揪着一张脸,惊讶地张开了嘴巴。
沈留祯见她这副模样比平时那一副颇为有威势的小大人模样要显的憨傻些,更加地起劲了:
“我三岁的时候,我爹不在家,照顾我的婆子就将她自己的孩子领了过来,让她儿子睡我的床榻,用我的东西,还吃我的饭。
什么好东西都给她儿子了,然后还骗我说,我的床榻有风,容易着凉。说我的衣服太大我不能穿,她给我换个合适的,然后就让我穿粗布的,她儿子穿绸缎的。饭里头的鸡腿也夹给她儿子,说鸡腿不好吃,让我多吃青菜能长个儿。
她以为我不记得事情,我爹回来我也不会告状,就使劲欺负我……”
谢元头一次听沈留祯这么说,又见他揪着脸,脸颊上的酒窝都被委屈出了坑儿来,更是震惊了。
就听沈留祯接着说:“等我爹回来,我告状我爹还不信我,说我年纪小能记得什么,瞎说。他相信那个婆子是个大人,又听她说话诚恳又温柔,所以不相信我。
我后来自然就跟她学了。
她偷了我娘的镜子,却说是我给弄丢了。我再也不跟我爹直接告状说,是婆婆偷了镜子,而是装作不懂地说:婆婆很喜欢那个镜子,天天拿着它梳头。
这样我爹才会想,是不是她给偷走了,而不是怀疑我说的是假话……
阿元,你说我惨不惨?”沈留祯可怜巴巴地抱着柱子说。
谢元仰着脸仰得太累了,就翻身站了起来,看着他说:“是挺惨的……”
“嗯……你觉得我是个坏人么?”沈留祯仰着脸问谢元,眼神期待地看着她。
谢元看着他那双圆圆的眼睛说:“挺惨的一个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