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弹即将引爆,空青来不及带他出去,下意识放出一个巨大的泡泡罩住自己和怀里的孩子,却在那层薄膜消失的瞬间才想起,太宰治的异能力是[人间失格]。
“轰隆!!——”爆炸声接连不断,刹那间吞噬了始作俑者,巨大的冲击将两人强制分开,远远推出去,一个落入大海,一个深陷大地。
空青背部的皮肤瞬间撕裂又重组,头顶本就不多的血条疯狂下降,血药自动使用,加减抵消,勉强维持着一丝血皮。
剧烈轰鸣声让他暂时失聪,烟尘散尽,天地一片寂静,巨大的惶恐席卷心头,空青打开小地图,疯了一般跑向海边,纵身跃下。
系统没有提示,太宰治还活着,那个神一样的好孩子还活着!已经做到了这种程度,绝对不能止步于成功的半步之外!
你从水里看过太阳吗?光线被水切割,从原本的抬手可得到后来的遥不可及,距离你越来越远。
光明就在头顶,而你永坠黑暗,那一瞬间,仿佛被世界抛弃的绝望能在刹那间摧毁所有人的心理防线。
在水中哭泣的人看不到眼泪,却又被眼泪包围。
太宰治觉得浑身发冷,越来越冷,全身的生机被一点一点抽离,他没有力气挣扎了,大脑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叫嚣着要停止。
好痛,好困,全身都在疼,眼睛被血黏连睁不开,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就这样睡下去,再也不要醒来。
恍惚间,他突然想起了空青送给他的那把枪,或许,应该换一种方式寻求死亡,会轻松很多。
好累啊,活着怎么这么累?
羽涅突然破防了,被疯子骂她当做耳旁风,可当她拼尽全力试图留下的人也拒绝了她,委屈和挫败变成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我做的一切只感动了我自己,对吗?
空青气血不足,他的药用完了,血条迅速下降,最多还有五分钟,他前进的脚步愈加缓慢,双腿宛如千斤重,弹幕明晃晃的影射出了太宰治的想法,无法否认,扯开最后一层遮羞布,无法自欺欺人。
屏幕灰暗,他死了,屏幕中央的名字鲜红如血,还活着,成了他的世界里唯一的亮色。
羽涅迟迟没有选择读档,静静看着灰色的屏幕。
她可以读档,可以将这段时间重复千万次,在意外来临之前改变,可谁还不是个孩子了,羽涅才二十多岁,家庭生活和步入工作后人际关系一直很简单,是再普通不过的女生,平日里最大的烦恼就是偷懒之后来不及交稿,逢年过节给妈妈买什么礼物,怎么拒绝相亲。
和平的年代和强盛的国家给了她娇气的权利,不必负担他人的生命,第一次对一个纸片人上心,喜怒哀乐被其牵动,毫无理由。
正因为在意,被否定的感觉更不好受。
“我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你凭什么拒绝我对你的好!”
羽涅赌气似的一动不动,睁大双眼瞪着屏幕里那个颜色浅淡的名字,读档的回忆一股脑的涌上心头。
子弹已经用完了,你有试图反抗求得活下去的机会,明明答应我了,结果你还是食言了。
难道从头到尾,都是我自作多情?
一直骗我,有意思吗?
羽涅扔了手柄,抱着牛油果嚎啕大哭,却忍不住去睁大了一双泪眼看屏幕。
空青站在岸边,没了玩家操作,他终于显露出代码的冷酷漠然,静静注视着河中央,对太宰治即将遭遇的死亡无动于衷,毕竟是他主动寻求,而非死亡如附骨之疽般如影随形,达成目标和实现愿望一样都应该感到开心,哪怕目标本身并不算美好。
“你不救他?”潘明绿亲眼见证羽涅一次又一次的跳入水中,将那个讨厌的纸片人小孩子从死亡的阴影里拉出来,生拉硬拽的推进光明。
这次怎么?
羽涅眼眶通红,脸上满是泪痕,牛油果湿了一片,她吸了吸鼻子:“我想救他,可他不需要我。”
话虽如此,心中怨念深重,在太宰治血条归零的前一刻,她依旧按下了读档,然后,重复她经历过许多遍的无能为力。
这是她第数不清多少次目送他死亡,两人相继倒在黎明到来之前,也是为了救他第三十三次读档,但凡她一次拒绝继续这糟心的剧情,黑泥精就可以摆脱自杀未遂这四个字拥抱死亡了。
可是没用,游戏有固定的套路,人心不可能一朝改变,而她没有时间让那个不会爱的孩子学会爱与被爱。
他依旧会在某个她不确定的时间在某个角落里再次试图自杀,最后在死亡来临之前被人类与生俱来的求生欲催促着呼救,坦然面对地狱。
我救不了他。
羽涅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
不论重复读档多少次,他总会在她看不到的时间欣然拥抱死亡,在地狱边缘等待别人将他拉回人间。
这个别人,无论是谁都可以,她并不是他的救赎,就像她不是织田作之助。
所以她做这些为了什么?自我满足?自作多情!
“啥也不是,就是贱!他想死就死呗,自己都不珍惜,我操心个毛线啊!玩个游戏而已,干嘛玩的这么真情实感!矫情!!!”羽涅骂骂咧咧,不知道是在骂自己,还是骂某人。
“垃圾游戏,毁我青春!像素风游戏还安排魔鬼剧情,NPC而已智能调这么高,小心破产!垃圾游戏!垃圾!”
被气的口吐芬芳问候官方,心里却惦记着游戏里那个会被棉花伤到的胆小鬼,她突然想起来自己落了好几层灰的书架上放着的那本《人间失格》,其中有句话似乎是这么说的:
日日重复同样的事,依循着与昨日无异的惯例。若能避开猛烈的欢乐,自然也不会有很大的悲伤来访。*
这是三次的太宰治写出来的,也是她现在正在经历的所有悲伤委屈的来源。
淦!这波自刀来的猝不及防!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