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坠入梦中,黑色的雾散开,让他能够看到那个自己所能看到的景象,是一个好似展会一样的地方,摆在面前的,底座上有金属标牌的艺术品——《黑暗森林》——这是自己的作品?
形态,手法,果然都是自己所做的样子,这是未来吗?
一个有关未来的梦。
死人,还有未来吗?
“独木也成林,不错,不错。”
“说得对,从树干旁生长出来的那些子系多了,自然就能成林了。”
“这是暗示万事万物都只有一个根本吗?一个核心?”
“应该是,好有神秘感啊,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就能感受到那种无形的压力,像是真的有那么一片森林笼罩过来一样。”
周围人在附和,在叫好,在吹捧,他们给出的价钱也在节节攀升,场面火热。
“抱歉,这是非卖品,我可能以后都无法再做出这样的作品了。”
“他”的声音很沉稳,季俏确认是本人的声音,却也听出有些不同来,那种沉稳透着苍老,是什么时候,“他”现在多少岁了?
在听到“他”说以后不会创作类似的作品,甚至也不会再创作新作的时候,现场更是一片哗然,喧闹,拥挤,热切,所有的目光似乎都集中在这里,那目光之中都燃着火,瞬间让被注目的“他”感受到了高温的炙烤。
“你还这么年轻,以后真的不创作了吗?”
“是因为您的养女吗?听说她不久前的噩耗让你非常伤心。”
“不准备再收一个养女吗?”
“是什么让你的艺术灵感衰竭,你曾说过唯有痛苦最动人,是因为不够痛苦吗?”
话题一度偏转到养女身上,季俏似能感觉到“他”的心跳都因此稍稍快了一拍,是了,如果真的是他,这还真的是一个值得回避的问题。
一个养女的失踪不算什么,两个养女的一去不回也不能证明什么,可若是三个、四个、五个… …不知道多少个养女都在被送出国后再也不见回来,可就不是“白眼狼”三个字能够完全解释的了。
她们不回来是真的不知道回来的好处,还是有什么更令她们恐惧的害处让她们不敢回来?
随着资讯的发达,信息的流通,外国跟国内也不是无法互通消息,那些一去毫无踪影的养女,真的是故意抛下这个身份所拥有的荣华富贵,还是… …
只要有人细心统计,一定能够发现端倪,“他”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才不愿意再站在如此受人瞩目的位置上,增加暴露的风险。
是了,这就是自己。
也唯有自己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季俏不知道这离奇的梦是怎么回事儿,但他却在这种思想共通而感觉到有意思,那些人以为的是什么,他知道的是什么,看啊,全世界,只有他最了解“他”,因为他们是一个人啊!
黑雾渐渐浓烈起来,涌动着,若流动的水所产生的湍流,一圈又一圈,把所有都缠绕进去,送入旋涡的更深处。
流淌过树木腰身的黑雾像是一条披帛,黑色的披帛,淡淡的,若纱质,绕腰而去,飘逸自然。
雾气后,死死缠绕在树木身上的藤蔓努力地伸展出一小片新叶,墨绿色的,那一点绿太浅,像是在黑色上加了一层薄薄的绿意一般,叶子的尖端是朝上的,它想要向上。
攀附着黑色的树木,攀越高山一样,是要努力向上的。
仰头看看那树木的高度,即便是在一片黑暗之中,还是能够看到那高可参天的顶端是多么遥远,这一条路,太漫长,回想成为一条腰链用了多少年,就能估算出没个几百年恐怕难以登顶,这还是在树木生长缓慢,甚至不长的前提下,否则,遥遥无期。
若是以往,这样的想象就能让陆冉冉抓狂,登高望远怎么就那么难呢?可现在,她优哉游哉地又伸展开了一片叶子,不是错觉,自己的生长的确提速了,是因为系统吗?
不,肯定不是,那么,是——
‘果然,心情好的时候容易长‘个子’啊,看我漂亮的叶片,独一无二的绿哦,可真难得。’
自我欣赏,自我沉醉,那新生的叶片似也有些欢快起来,在薄雾之中轻轻摇摆了一下,像是在与这个世界问好——嗨,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