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令虹听得烦闷,想要骂颜庄,又气他这便走了,再想一想,反替他感到难过。种种心情纠缠于一起,最后汇聚成深重的不安。
他还会来吗?
还会像昨日那样对她好吗?
她是否还能牵着他的手,四处走上一走?
这些原本触手能及的愿景,因驸马之母的一句“阉人”,变得游移不定起来。
她怔怔地想了一会儿,望着窗外桃花出神。
桃花谢了一些,并无几日前绚烂,一如她此刻的心情,昏暗得紧。
白月走进来,唤道:“殿下。”
杨令虹转头看她。
“殿下,厂臣临走前去瞧了瞧驸马,不知说了些什么,把驸马气得不轻,您看怎么处理?”
杨令虹的心蓦地一亮。
“男子汉大丈夫,没点气量,厂臣能说什么不好听的话?这便生气了,叫他自己考虑考虑去,别管他。”
白月噗嗤一笑:“殿下和厂臣有了交集,真是件好事,变得敞亮多了。”
她听得开心,先前莫名的忧怖一扫即空。
他怎会因旁人言语不和她好了呢。
她还没去他家,看看他曾经喜欢,如今移情于她的姑娘,到底是谁呢。
·
婉儿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回了公主府。
她几乎不能动弹,伏在床榻上,冷汗直流,稍动一动,便疼得厉害。
“水……”她吃力地呻/吟着,旋即便有人递来一碗清水,拯救了她干渴的喉咙。
一道男声从旁响起,却不是南怀赐的,连声音都听得朦胧:“好好照顾婉姑娘,瞧瞧她会做什么,说什么。”
另有女声响起:“季贞明白,定要好好习学。”
“好,外头厂臣给你留了看守之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一定办成。”
“季贞明白,您放心。”
“我这便走了。”
“季贞送送您。”
……
这模糊不清的话语响了一会儿,便重新归于沉寂,婉儿挣扎了许久,这才睁开眼睛。
这是一间小而精致的房舍,只一打眼,便知不在公主府内,南怀赐给她的房屋都很阔朗,哪有这般小的屋子。
那么,是有人救她出来了。
“你醒啦。”正瞧着,一道女声从外头传来,有个姑娘款款入内,衣衫雅致,头上步摇微微摇晃。
这姑娘笑眯眯地上前,端了水碗给她:“婉儿姑娘还渴吗?要不要再喝一些水?”
“不必了,多谢姑娘救我。”婉儿喘了口气,精致的脸上苍白无比,冷汗浸浸。
那姑娘便道:“不是我救的你,是厂臣把你放了,我叫季贞,这里是我家,姑娘在这儿放心养着就是了。”
婉儿狐疑地望着她。
她唇角颤了颤,宛如雨中半开的梨花,肩膀颤抖:
“厂臣为人狠辣,几乎将我打死,怎么会突然放了我?是不是驸马对他说了什么?为何我不在公主府里?”
季贞便坐到她身边。
“婉姑娘别着急,听我给你解释。”
她仔细瞧了瞧婉儿,唇角也颤了颤,手抚胸口:
“厂臣他的的确确放了你,为人并不狠辣,姑娘和驸马有什么关系我不清楚,可听说驸马病了,大概不能接你回府,姑娘在我家安心养好了再回去。”
婉儿双眼含泪,楚楚可怜:
“我和南哥哥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情分非比寻常,这次是……因他送我的东西出了事情,为长公主殿下不容,才害得我坐了一场监牢!”
季贞凝望着她,同样双眼含泪,做出楚楚可怜的模样:“出了什么事情?姑娘当真可怜。”
“南哥哥送我的东西,殿下说是自己的,随后……唉,我也是红颜薄命罢了,为她不容,不能加入这个家。”
婉儿盈盈秋水中泪光闪烁,一时激动,不禁牵扯了伤口,痛呼出声。
季贞似被感动,同样泪光盈盈,于眼眶中涌动,轻轻捏着手帕:“婉姑娘是不是错怪殿下了,那该是她的东西,你用了于理不合,难怪她生气。”
婉儿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却听季贞说道:“我相信以姑娘和驸马的情谊,只要好好对待长公主殿下,一定能够加入这个家的。”
婉儿自怜地叹了声。
季贞也轻轻叹了口气:“姑娘好生养着吧,等殿下消了气,或可回去。”
她说着,便脚步轻移,慢慢地出了房门。
只剩下婉儿趴在床上,疑惑地想着,这姑娘似乎在学习自己。
罢了,她小户人家,哪里见过高门大户养成的女子,想习学一二也是自然,只不过东施效颦,及不上她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