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楪茂被楼下叮叮当当的杂乱响动惊醒,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下楼,瞧见厨房里,红发女郎套着围裙,不怎么习惯的颠锅,锅子里的煎蛋翻了个面,底部一片焦糊,俨然和黑乎乎的锅底融为一体。
楪茂有幸目睹药理科的安娜制毒现场。
安娜看到养子无言杵在身后,有点烦躁地挠了挠后脑,红发卷翘着,不高兴道:“我觉得这个蛋对我有意见。”
不然楪茂两三分钟就能煎好的东西,到她手里却连着烧焦三颗?
有预感,再这样下去,暴躁老姐会掏出木仓对准锅里的蛋,楪茂上前,顺势把女士往边上挤开,手里接过锅铲:“放过蛋吧,它有它的尊严。”
将焦糊的煎蛋丢进垃圾桶,迅速洗锅开灶,楪茂建议:“可以去看电视,一会就好。”
安娜晃着长腿从冰箱里拿了牛奶,一边仰头喝着,一边走向客厅按开电视。
晨间新闻播报着天气,通知东京-热-门商圈昨晚发生了小型爆炸,疑似燃气泄露事故。
安娜看了一会,喷香的培根煎蛋、烤土司、草莓酱就摆到面前,母子两用晨间新闻下饭,末了,安娜道:“过两天我会提前回横滨了,中原先生有急事召集。”
“唔,一路小心。”楪茂见过这位年轻的干部,主要是,小时候安娜带着他在横滨生活时,有个叫织田作的组织成员经常照顾他以及一些孩子,织田和太宰治是朋友,而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并称双黑,曾经是搭档。
将餐盘收起,安娜道:“这两天可以收拾下,看看那些必需品要带着,我给你打了些钱,生活用品直接再东京买吧,省的东西多,带着沉。”
“啊?”楪茂茫然看向她。
“去东京的事,”安娜眯着眼睛,给自己灌牛奶“我答应那个五条老师了。”
“谢谢!”楪茂露出喜色。
“想去就去,大城市好哇,帅哥美女多。”打趣着自家孩子,安娜莞尔一笑“那里有合适的姑娘,可以处一处,我家茂这么可爱,一定很受欢迎。”
“阴郁宅男”楪茂想,这个真的是在形容他吗?
盐中的生活一如既往得平静,那晚过后,暗田留变得格外热络,常常在楪茂身边打转,后者很自然地与对方闲聊,两个人似乎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在安娜出发去横滨的第二天,楪茂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告知了走读手续办妥的事。
一块站在办公室的,还有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
对方梳着背头,见到楪茂,十分礼貌地九十度鞠躬,道:“楪茂先生,接到五条先生的通知,由我来助您办理走读手续,明天一早,我开车接您去东京。”
“这么突然啊?”楪茂好奇问“五条先生呢?”
“五条先生在国外出差,是非常紧急的事宜,暂时脱不开身,所以委托我来帮他完成。”男人又一次鞠躬“明天早上九点,我准时在您家门口等候。”
“好。”楪茂点点头,心想大城市的人果然不一样,办事一点不拖泥带水,他以为单找适合的考前培训班都要一周呢。
“茂君,今天的课可以不上了,早点回家收拾东西吧,好好和家人告别。”班主任是位微胖的和蔼女士,她笑眯眯地提醒学生“去东京后记得给同学们写信哦。”
“好的老师!”楪茂深深鞠躬,感谢这两年多来对方的照顾。
负责转学事宜的,咒术高专的联络人看着慈祥的老师和少年热络地聊着,眉头皱了皱,又侧身取出手机,偷偷看了眼上面的任务内容。
邪异存在什么的……
眸光扫过那个头发略长,但总是十分温和耐心回答老师问题的少年,西装男无力望天。
拜托,这种一看就很缺德的事,那些高层能不能不要再找他了,五条悟要是知道了,能把他打得半身不遂!哪怕有家入硝子小姐的反转术士可以治愈,但死去活来一样很痛苦啊!
同老师别过,楪茂收拾了书包,回到了盐镇的家中。
翻出行李箱,楪茂稍作收拾,书籍笔记之类叫了物流配送,行李箱里装有有衣物、游戏机、笔记本电脑。
忽然一楼的门铃响起,楪茂拎着手势一半的背包下楼,在门禁监控上看见影山茂夫、影山律,还有暗田留站在门外。
“茂啊啊啊——”
一开门,暗田留就一个饿虎扑食,抱着人胳膊开始哭“你就这么抛弃我了呜呜呜——”
“欸?”突然得到如此控诉,被渣男的楪茂呆住,有些无奈地摸了摸少女的发旋 “我只是去东京,不是一去不复返,我家还在这,假期会回来的。”
“可是,可是……”后边的话,暗田留没能说出口。
影山律看着这两人互动,一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忽然就理解了暗田留的伤心。
楪茂很迟钝,不说清楚,他就永远感受不到这份心意。
偏偏他还很好心很善良地劝解别人放宽心态……这不是变相让别人放手么?该说是极度温柔还是极度薄情呢?
影山茂夫张张嘴,半晌,憋出一句:“那我等你假期回来,茂,以后我报考东京,就可以去找你了。”
“好啊,茂夫。”楪茂笑起来,嘴角的梨涡浅浅的。
影山律扶额。
好吧,他哥也半斤八两,好不到哪去。
“茂君,去东京后,要记得常常联系我们,哥哥他很珍视你,他说的也都是真心话,所以,千万不要忘记他啊。”影山律只得亲自上阵助攻。
影山茂夫不断点头,就差蹦出一句“俺也一样”。
“嗯嗯,我的手机号你们有的,以后随时可以打电话哦。”楪茂应下。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是世界上最纯情的感情之一了。
待送走三人,楪茂上楼,又翻出两张合影,一个是自己与安娜拍的高中入学时的照片,一个是小学时的自己、茂夫、律,背着网兜,顶着遮阳帽,在山中抓独角仙做标本时的合照。
小心将两张照片夹进小说里,再将书放进背包,楪茂长长舒了口气,觉得心宁静了下来。
坐在床上,看着一方房间的全部,楪茂对着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道:“要说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