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信号是满的,那就是对面的问题。
“有事吗?”他再次道。
“……”
半响后,手机那头终于传来了一声深吸气的响动,伴随着衣料窸窸窣窣的拉扯:“简邪,你明天下午四点后有空么?”
班长的声音有点低,像是在刻意捂着听筒,提防着什么。
“应该。”简邪想了一下自己的时间安排,周日没有兼职,“是班委要做什么吗?”
“……嗯,算是咱们的团体活动。”班长喘气了几声,语气僵硬,“因为英语老师他摔下了楼梯,现在在医院。我想组织班委一起去探望一下老师的情况,给老师带一下花。”
虽然简邪也并不想去看一个处处刁难他的势利小人,但他总觉得他摔下楼梯这事和他有关,这是直觉告诉他的。
……还是去看一眼好了。
于是,原本已经到嘴边的拒绝的话又咽了下去。
“好。”简邪道,“明天我们在哪里见面?”
“就、就在医院门口吧?”班长勉强道,“请你们一定要来!”
简邪“嗯”了一声。
又等了一会儿,见对方没有什么再说的了,他便礼貌地说了再见,然后挂断了电话。
刚好,程理给他发来的附件在通话过程中下好了,简邪点开看了起来。
……
耳边传来了电话挂断的嘟嘟声。
班长刚松了一口气,眼前卧室的门却突然被一把大力拉开,令他悚然一惊。
只一瞬,他刻意拉上窗帘、关掉台灯的黑暗的房间就注入了客厅开着的橘黄色的光。
而这本该是暖黄色的光,却将站在门口的两道身影投下的阴影拉长,仿佛瘦长的鬼影一般渗人冰冷,惊悚地投在棉被上,给人带来极其沉重的压迫感。
班长将身体完全缩进了被子里,哪怕背对着门口,他都能感觉到两道毒蛇一般的目光注视着他的背影。
他握着手机的双手在无助地发抖,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嘴唇不自在地颤抖起来,双腿麻木、失去知觉。
“晨晨,是你的同学吗?”身后的女声问道。
“是同学吗?”男声重复了后面几个字。
他往被子里缩进去了更多。
没有动静。
它们没有离开。
班长咬住了嘴唇,紧闭眼睛,声音颤抖道:“是、是的。我们要去看住院的英语老师。”
女声:“注意安全。”
模仿的男声就连音调都没改变:“咯、咯……注意安全。”
半响后,脚步声在走近。
但班长不敢回头看上一眼,他甚至不敢呼吸,肺里吸入的空气令人作呕。
他知道那是怎么样的噩梦……腐臭的气息随着两具早已腐烂的尸体的靠近而越发浓烈,啪嗒啪嗒的声音同时传来,既可能是腥黄的尸水顺着脚步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也可能是从身体里滑落的蛆虫在挣扎。
眼泪在眼眶打转,悄无声息地滑落了下来,后悔、怨恨的情绪将他彻底淹没。
如果没有……就好了……
腐烂的味道停留在了被窝上,滑腻、充满尸油的手温柔地抚摸班长露在被子外的发丝,让后者恐惧到几乎要晕厥过去。
“你的同学……有一个叫简邪的人么?”
*
下午三点,街区外行人寥寥无几,估计都不想在大太阳下出行。
心理医院大厅内,简邪低垂着眼帘看手机,电话那头始终无人接通。
他咀嚼着从随身携带的小玻璃瓶里翻出来的药丸,眉眼带着晚睡的困倦,感受着口腔里蔓延开的淡淡甜味。
几颗下去后,电话却依旧显示占线中。
简邪干脆收起了手机,熟练地走向前台,那里坐着一位正在低头收拾文件的女士。
“您好。”他轻轻敲了一下桌面,唤起对方的注意力,“请问李医生在吗?”
原本正忙着收拾东西的女人就有点烦躁,被这么一吵,顿时十分不耐烦地抬起头,却在看到简邪的脸的时候愣住。
……简、简直无法对他发火。
简邪的长相是极为清爽的类型,哪怕是在最为闷热的下午三点,他的鼻尖也只是汇聚几颗汗珠,看上去冰棱棱的,格外养眼。
其实他也并不想在正下午出来晒太阳,但当他写完作业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个点了。
“我是他的患者。”简邪淡淡道,“我有事要找他。”
程理让他填的材料要开精神证明,而这让他终于想起了装在自己口袋里的维生素糖。
所以,他现在是薛定谔的精神病患者。
并且还有两件事简邪也想知道。
这家伙为什么这么害怕他?那个问卷又是怎么回事?
听到他再次说话,女人这才回过神来,看向他的时候,不由缓和了脸色。
“是李医生么?请问你有预约吗?”
简邪淡定地点点头,撒谎道:“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