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法庭在新庭长走马上任第一天就上演了一出鸡飞狗跳的闹剧。
杨律师领着自己的当事人出去。庭开完了,整整一个上午,当事人的脸色有些苍白。从法庭里出来,一路上她都在问自己的律师一个问题:“我是不是真的要还这么多钱?我不应该还这么多的,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也花了钱的……”杨律师安慰她不要胡思乱想,安静等待法庭判决。敷衍了几句,当事人的心情才平静下来。
俩人说着话走到法庭外,杨律师的双脚刚跨出去,一个人影冲到他们跟前,一把揪住了自己当事人的一头长发。
不光是当事人,连他都傻了。等他反应过来揪头发的原来是原告,也就是本案原配的时候,什么都已经晚了。
原告扯着被告的头发,把被告从台阶上拽了下来。被告双脚踩空台阶,狠狠地摔在了平地上。原告腾出一只手来抽被告的脸,被告早有防备地把脸死死捂住了。原告气愤难耐,抬起穿了高跟鞋的脚,朝被告的肚子狠狠踢了几下。
“下*贱胚子!叫你勾*引我老公!”
“狐*狸*精!不要脸!”
“打死你个贱*人小*三!”
……
原配积压了几年的仇恨此时此刻彻底爆发,连打带骂,理亏的小*三哪是对手,只有被按在地上暴打、哭泣的份。小*三的代理人杨律师劝架不住,眼看着局势失控他心急如焚,转身冲进法庭,高喊:“打人了!打人了!”
他的喊声穿过几道门禁,终于被大楼后面的法庭工作人员听到。所有人,包括法官、法官助理、书记员、法警等全都飞奔了出去。法警冉妍跑得最快,金州警官学院百米冲刺的记录保持者可不是吹的,她遥遥领先,首先奔到法庭大门外,不带喘的。
原被告两个女人不知怎的滚到了地上,原配扯着小*三的头发,小*三捂着脸哭,旁边除了杨律师外还多了一个人。那人戴着口罩,跪在地上,文件包扔在一边,正在劝架。冉妍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脑壳有点疼,不知所措。那人突然抬头,命令似的说:“别看了,快过来!”被这么一喊她才回过神,过来捉住原告的手。没等她大展拳脚呢,原告突然大喊:“我怀孕了!六个月了!”冉妍又懵了,犹豫地放下了自己的手。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出来。案件的主审法官周国民也慌了,一边叫自己的法官助理梅子去边上的派出所报警,一边训斥起打人的原告来:“你想干什么?啊?你想干什么?打死她你自己也要蹲监狱去!既然你选择走法律途径来解决你们的事,那么就耐心地等我们法庭的裁决!你现在在干什么事?你在犯法知不知道?还不赶快放手!”
那小*三见法官替自己说话,呜呜哀嚎了起来。她一嚎,更刺激了原配。“哭什么哭!你就装吧你!”原配的双手扯着小*三的头发,那戴口罩的人似乎觉察到她要干什么,在她拔小*三头发前及时出手,外人只见他轻轻一扭原配的双手,原配的双手就松开了。“快分开她们!”那人急喊。法庭的这帮年轻人本来还六神无主的,被这么一吼纷纷上来,手忙脚乱地拖走小*三,法官助理骆扬和书记员宋天意自告奋勇地站在原配、小*三中间,不让她们再有接触。
梅子领着派出所民警回来的时候,诧异地发现场面已经被控制住了。原配见事情闹大了赶紧道歉:“我真的是气疯了。这四年来她拿了我们家不少钱,那都是我们的血汗钱。她还叫我老公不要在朋友圈发我和孩子的照片。她还去我厂里闹呢!”小*三坐在法庭门口的台阶上,头发散乱,衣衫不整,有气无力地哭泣说:“我要被你们整死了!你闹到我单位去,我被单位开除了。还去我家闹,朝我爸妈扔砖头。你们……”说到这,干呕了起来。
“你有事没事?有事的话送你去医院。”戴口罩的那人掏出手机,果断地拨了120。一会,救护车来了,把小*三带走了,小*三的代理律师陪同。派出所的民警也把原配带回了所里做笔录,骆扬说原配这个打人的事怎么定性还得看小*三的伤情严不严重。
这出闹剧就这样谢幕了,可围在边上看热闹的人仍不散,有的甚至还高举着手机录视频。他们都是法庭前面工地上做工的工人,本来在吃午饭的,听到声响就全从工棚里跑出来看热闹了。
戴口罩的那人挡在了录视频的人跟前:“没什么好拍的,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翘了班出来看热闹,就不怕被老板骂?”
录视频的工人认怂,关了手机耸耸肩走了。
法庭的人也都松了口气,结伴回去,可就是没有人记得那个帮他们控制局势、戴口罩的男人了。
骆扬转身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瞟到了这个男人,男人拎起地上的文件包,拍拍裤腿上的灰尘。他折返回来,对男人说:“今天的事,谢谢啊。”
“应该的。”男人摘下口罩。
“滕……”骆扬一愣,马上改口,“滕庭长,你好。”还热情地充当起新庭长的向导来:“滕庭长,这边请。”
新庭长不按套路出牌地空降下来,把向阳法庭的人杀了个措手不及。向阳法庭原来的庭长李庭长在加班时突发心梗猝死,因公殉职。一个法庭不能群龙无首,悲痛之余,新院长拍板决定派刑庭副庭长滕烨下来暂代向阳法庭庭长一职。不过说好的就职时间应该是下周一,这滕烨怎么提前来了?
午饭过后除了六零后周国民,其他的小年轻全聚到了一楼的小办公室里。这是书记员宋天意和丁筱卿的办公室,桌上堆满了各种零食,卷宗就藏在这些零食下面。办公室连着诉讼服务大厅,负责立案的郦励就坐在这,相对而言,她的办公桌整齐的多。此时此刻里面的办公室里讨论得火热非常,她却忙着跟房产中介聊房子。
宋天意一屁股坐在桌子上,说:“不是说新庭长下星期才来吗,怎么提早来了?他这不是搞突击吗?”
骆扬说:“听说滕庭长接到上任通知的时候正在休探亲假,他探亲假都没休完就回来了。”
丁筱卿问:“神通广大的驼法官,滕烨是怎么一个人,好不好说话的?”虽一个单位,可金州法院两百多号人,她又远在乡下甚少去院里,和滕烨不熟也情有可原。
骆扬八面玲珑,消息灵通,上面刚确定庭长人选,他一转身就把人家的个人信息调查得一清二楚。
“85年生,北方人,未婚,华东政法本硕连读,刑诉方向。一毕业就考进了咱法院,在刑庭做了一年书记员直接升法官助理,法官助理做了两年转成法官。做事雷厉风行,独当一面,对手下要求特别严格,因为办了几个轰动一时的大案要案,不到六年就破格提拔为刑庭副庭长。照他这么个升法,仕途无限好啊。”
丁筱卿关心的和骆扬不同,她又问:“那他在刑庭做副庭长的时候,对手下人怎么样?”
骆扬支支吾吾了起来,他可没打听得这么细。梅子说话了:“他是不是姚庭的徒弟?我听刑庭的书记员说姚庭在刑庭当庭长的时候很看重他,在领导跟前给他说了不少好话,两个人的关系好的不得了,就跟父子一样。”
“这就糟了。”郦励和房产中介聊完后走了进来,说,“姚民是出了名的难搞,在他手下很难请的出假。听说他手下几个孕妇都快临盆了他还不停地给她们案子,人家产假还没休完就又给案子,把她们逼得无可奈何,产假都没休完就提前半把个月回来销假办案。因此他有个外号,叫孕妇杀手。滕烨是他徒弟,和他关系这么好,估计早已得他真传。咱以后的日子啊,难了。”
其他人听完陷入了深思。丁筱卿愁眉苦脸地说:“那怎么办呀?我两个娃都我管,一会这个生病一会那个生病,平时肯定要请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