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欢笑不断,其乐融融,他像一个被隔绝在外的陌生人
,独自局促、不安。
再之后,怀母认为他为了在宴会上让唐白出丑,故意弄坏唐白的礼服。曾经疼爱他的母亲不停流泪,质问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贪婪恶毒,惹人讨厌。
怀父觉得他突然变得乖顺,是为了抢夺属于唐白的家产。
怀戈也恨他,恨他鹊巢鸠占,让他的弟弟在外面受了十几年的苦。
就连他换回去的亲生父亲,在他直播,接pk单,终于凑够钱手术,进手术室的最后一刻也是在呢喃唐白的名字,让他去求唐白,让唐白来看他。
那位父亲劳累了大半辈子的手粗糙,布满茧子,裂口也很多,颤巍巍地,即使没有力气也要从苍白的病床单里伸出来,让他去找唐白。
中年男人再穷也有骨气,扛水泥、捡垃圾,也不轻易为穷弯腰。
但一辈子没弯下的腰,为了唐白,在怀童面前佝偻得像七旬老人。
&ldqu;小白…唐白,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他了。不知道他在那边好不好,他们会对他们好吗?小白这么善良,在那里会不会受欺负,怀童、童童,&rdqu;他激动地抓着怀童的手,语气哀求&ldqu;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他。顺便让他来看看我好不好,我这把老骨头可能撑不过这个冬天了…&rdqu;
&ldqu;我就想见见他…见见他…最后一面,他是我的儿子啊…&rdqu;
因为病重,他嘴巴已经合不拢了,说话也很费力气,不停地流口水。一道一道皱纹很深,像黄土沟壑,饱经风霜的脸浮现痛苦。
唐白是他的儿子,那他呢?
怀童无比迷茫,手上的重量不断加重,老人哀求的声音不断响起。
唐父病重手术至手术结束的修养期间,唐白一次没有来探望过。
就连手术那天,怀童在唐父唐母的哀求下去找唐白,结果也是被关在别墅外站了一天。
最后只有管家怜悯的一句。
&ldqu;别来了。&rdqu;
怀童那时候才明白,他以为的家,只是他以为。他以为他们已经是一家人,他以为他们接纳他了。
但那都是客气,对待客人的客气。
他是无关紧要,只需要客气对待,无需放在心上的客人。
如果不是客人,又怎么会在他开心地拿出人生第一份工资时,惊喜地问他是不是唐白送来的。
如果不是无关紧要,怎么会答应给他送资料,却让他等了几个小时。
十二月的大雪天,他在校门口等了三个小时。等他找过去,却发现答应帮他拿资料的唐母,在医院陪唐白。
而唐白只是伤到手指。
她在医院对唐白嘘寒问暖三个小时,怀童却在大雪天里,在外面站了三个小时。
一年前,他把生活过得一塌糊涂,现在仍旧一塌糊涂,他多失败。
怀童扶着树,从绝望的窒息感脱离。他捂着脸,咳嗽两声,撩起刘海仰头喘息。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拂在怀童乌发那细碎的汗珠,冷硬绷紧的下颚线。
他流了很多汗,好似刚刚从水里被捞起来,大口喘气,喉结滚动,艳色的唇张合,脆弱的羽睫颤动。
像在海里窒息的美人鱼。
比喻矛盾,却无比贴切。
海里有着尖利牙齿、咬合力极强,凶猛漂亮的神秘生物,在罕见、脆弱无比的战损状态,也活色生香。
心间一闪而过异样却又熟悉无比的悸动。唐白握紧拳,他低下头,不愿去看怀童,扯着怀戈的袖子,闷声&ldqu;大哥,我们回去吧。&rdqu;
&ldqu;我有点累了。&rdqu;
怀戈听出他的情绪不对劲,但是他还有问题要问怀童。他揉了揉唐白的头,侧身皱眉说&ldqu;怀童,我劝你不要在节目里刻意针对小白。&rdqu;
&ldqu;最对不起他的是你,如果不是你,他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也不用受这么多的苦。&rdqu;
怀戈长相很冷。眼尾狭长,剑眉入鬓,下颚冷硬。帅则帅,冷脸时也很容易吓哭小孩。
但怀童小时候不怕怀戈,长大了同样也不会怕。他听了怀戈的话,忍不住笑出声,笑着笑着又开始咳嗽。
像个疯子。
他嫌弃扶着树累,干脆直接靠在树上,懒洋洋地曲腿,抱着手仰头,轻笑&ldqu;怕我针对他?&rdqu;
&ldqu;怀戈,我什么性子你是知道的。如果我针对他,他就不可能完好地出现在你面前。&rdqu;
说着说着,他嘴角的笑容变为冷笑。
&ldqu;缺条胳膊,少
条腿都是有可能。&rdqu;
&ldqu;你如果不信,大可以试试。&rdqu;
他早就不奢求他们的喜欢,不奢求任何温暖。
既然他们都厌恶嫌恶他,他也不会给他们好脸色。
&ldqu;你…&rdqu;
怀戈脸色倏尔变得很难看。也不知道是因为怀童直接叫他怀戈的疏离陌生,还是怀童话里隐含的对唐白的威胁。
缺条胳膊、少条腿!
唐白身子抖了抖,他知道怀童说的是真的,也极有可能做到。
因为他就是怀童拼死从悬崖边上救回来的。
如果不是怀童的疯劲,他当时就会从悬崖边上掉下去,坠入万丈深渊,孤寂地死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也许他不会立刻死去,他会体会到不甘和疼痛会折磨他,直至死亡。
唐白心里有鬼,他越来越觉得怀童语气阴森森,盯着他的目光可怕。
他忍不住往怀戈身后躲,试图躲掉怀童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