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学生的回答，林知亦的笑意加深，她点点头，电话铃声恰好响起，便让鹿月漫先回去，自己则转身接电话。

“喂…嗯…嗯。”

“…是我的错。”

“好的，我知道了。”

鹿月漫听见林知亦低声下气地应话，然后挂断，走掉的背影暮气沉沉。

林知亦也就四十岁的样子，按理说，这个年龄正直壮年，在艺术圈里更说不上年长，七八十的大有所在，之前还入围过云图青年艺术大赛，怎么想，都不可能跟画室的坐班老师扯上关系。

鹿月漫凝视着她的身影，而后，垂眼看着自己的手，看着那上面的纹路，一个个对应：事业线、爱情线…还有，寿命线。

视线顺着那条寿命线看下去，还没跨过掌心的一半，戛然而止。

“林老师。”

林知亦疑惑地回头。

她看见本应该走掉的学生还站在原地，是背光处，隐隐约约，身影模糊在光阴之中。

“你跟我说，我的人生还很长。”

林知亦迟疑地点头，心想，自己刚刚那番话是这样没错吧？

紧接着，她看见对方露出了一个笑容，可距离得有些远，有些不确定。

“林老师你也是啊。”

“你的人生，也还很长。”

林知亦沉默，眼里升起许些复杂。

她涩然开口：“这不一样。”

她要怎么跟一个才来到这世上十六年、曾经患病六年的孩子说，这个世界没那么简单？…而艺术，更没有那么简单。

“……”

“老师，我可以跟你做个约定吗？”

林知亦一愣，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让她有些没反应过来。

“如果我入围了云图，那老师就得承认我是对的。”

她不由地反驳：“如果失败了呢？”

“老师，我可没说是这一届。”

林知亦哂笑，小孩子啊…

距离的确太远了，她甚至看不清，这个看起来总是郁郁寡欢的女孩是什么表情。

是不可一世的桀骜？还是胸有成竹的笃定？

这就是天赋带来的自信吧。

这么一想，林知亦的内心更为悲哀。

“但是在我成年前，我一定会入围的。”

成年？

林知亦哑然。

她是否该提醒一下，目前三大赛还未出现过未成年的入围选手，在三大赛下的六小赛，倒是挺多的。

作为老师，她应该要说一声胡闹，让她回去好好画画提高水平，而不是莫名其妙地跳出来跟老师做个约定。

可她没有再说话。

“老师不说话，我就当作老师应了——”

女孩的声音不大不小，像羽毛一样飘啊飘，让她的耳廓和心头有些麻麻的。

林知亦张口，竟然说不出一个否认。

原来她也在挣扎，也在期盼——

意识到这一点时，林知亦只觉得苦涩漫上了咽喉，几乎要落泪。

两人分开后，系统自觉要出场了。

［宿主，如果你愿意，人生当然可以很长，即使无法突破自然寿命的极限，也能看到一百年后的光景哦。］

随着走动，鹿月漫眼里的光忽闪忽灭。

身后是长长的回廊，光线透过窗户在地板上落下一格一格的金色海浪，她半边身影沐浴在其中，而另一边，则笼罩在黑暗之中。

当她踏过最后一扇窗户，仿佛有一条清晰的分割线划在她跟金色海浪之中，整个人被阴影笼罩。

系统莫名地噤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