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它喉咙再震,发出如怪笑般诡异的叫声。
许可的大脑一片空白。
“操,不会吧,是只鸟?!”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整个警局终于迸发出天崩地裂的笑声。
所有在加班的警员,不论来自于哪一部门,都在审讯室附近等待许可见到这只八哥时的表情,他们尽情地放肆地大笑,将这一日来所有的压力和不悦都消解在笑声之中,
号称功绩卓越的许副队长,竟然被一只八哥吓得报警求救。
无尽的笑声如浪潮卷挟着许可,破碎的只言片语翻腾在浪花之中,是一个接一个嘲笑般的疑问,或是无法掩盖笑意的虚假安慰。
许可直直地杵在那里。
谢俊泽看了一眼许队,上前去观察那鸟笼里关住的八哥,黑色翅羽的八哥一见他走近,更大声喊道:
“在这儿呢!”“在这儿呢!”
警局中的笑声更加激烈的爆发。
“老大……”
徐卓吞了吞唾沫,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徐卓跟了许可多年,已经基本了解了许可的性格。
许可对于其他人的要求不算高,甚至犯了错插科打诨他也不会恼,赏罚分明是一说,但很少带个人情绪,小错误该罚的罚完了,还能做兄弟一起吃夜宵。
但许队对自己却不是这样。
这种级别的判断失误,许可绝不可能容许发生在自己身上。
更何况,别说是刑警,即使是一个普通人,也不该无法分别一只鸟和一个人,更何况是在和它交手了的情况下——如果那能算的上是交手的话。
“笑什么呢?!没自己的事儿干?!”池楷大喝道。
“你他妈的你再笑?鸟什么鸟,你他妈的见过这样的鸟!?正常的鸟能这么叫?”
徐卓拉住几乎要动手的池楷,安慰性地拍了拍许可的肩膀,却被许可将肩膀冷淡地移开。
他看着那只鸟。
橙光色的眼珠让他感到生理性的厌恶。
一只鸟?
在新悦广场地下追逐的,竟然只是一只八哥?
许可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地、挥之不去地来回质问。
所以悄无声息、重量太轻,所以能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回到顶部的门口,而完全没有和自己擦身而过?
原来它不是人,也不是鬼,它是只鸟。
“是只海南亚种八哥。”
在一旁的舒队终于开口。
“剪舌的方式很怪异,对鸟的损伤很大,可能是造成它发声不正常的主要原因,另外翅端、尾羽和脚都有不同程度的旧伤,更详细的鉴定还需要等明天鸟类学家的分析结果。”
舒朗将耳边的碎发撩起,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想再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
她转身走出审讯室,警局内隐隐的笑声依旧不断。
“那个人呢。”
舒朗停住了脚步。
“那个人,抓到了么。”
许可在她的身后,沙哑地问道。
他双眼仍注视着那只八哥,他凌乱的发紧贴着额头,耳钉的痕迹遗留在耳骨之上,他的警服披在肩上,看似桀骜不驯而年轻气盛的脸上,一种远远超越他身体状态的、沉静的疲态已经难以隐藏。
浓烈的酒气让舒朗皱了皱眉。
“还没有。”
还没有找到,或者说是,根本还没有去找。
许可提供的所谓线索,相比目前尚未完全完成的现场勘查,人员摸排和尸检报告分析,其紧要程度,甚至说,可信任度,到底能有多少,在舒朗心里,已经是一个巨大的问号。
她对于许可本人没有意见,但对于他那种依赖直觉,在碎片化的线索中摸查,而不看重总体流程和逻辑线的查案方式,舒朗实在不敢苟同。
更何况,许可现在对于人影的具体细节阐述的很模糊,还是超过24小时没有睡眠的情况之下提供的线索,她有理由怀疑许可的判断力已经大幅下降。
舒朗肩头银徽闪亮,她坦然地回答出那一句还没有。
“你们就这样不抓了?”
许可说,他声音不大,却将一个问题,如陈述句一般笃定地说出来。
舒朗没有回答。而何为看向了许可。
“线索不足,许队,而且目前现场还有很多其他重要信息……”
二队警员答道。
许可转过身,硬朗英气的脸上线条分明。
警局不知何时已经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谁都没有见过,平时只顾开会时睡觉,穿个短袖牛仔裤,见谁都称兄道弟八面玲珑的许可,此时竟然冷峻严肃得让人沁出汗来。
“我问你,新悦广场的黑影,我不算人证了么,舒队?”
他眼神中是凌厉的寒意。
舒朗竟一瞬间无法回答。
“为什么不查?”
许可追问。声音缓而冰冷。
舒朗停滞了片刻,并未回答许可的话,拿着案宗径直离开。
“许队,您当时的状况,要说做人证还是有点……”
许可的脖颈上青筋浮动,愤怒的情绪已经无法受控。
“舒队留步。”
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
毫无情绪的,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何为白皙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和情绪冲动下难以自抑的许可相比,何为脸色和缓,手插在口袋中倚站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甚至还有些悠闲。
舒朗终于回过头,眼神对上何为一副柔和的眉眼。
他的眼神中没有那种吃人般的凛冽,白白净净的面容甚至还有些温和。但当直视他的双眼时,却让舒朗感受到一种让人窒息的巨大压迫感。
在何为沉静如水的眼神之下,是不容抗拒的、威胁般的震撼力。
“这是物证。”
何为沉声道。
他缓缓张开手掌。
有什么闪烁着亮光的,晶莹剔透的东西,如米粒般,躺在他的掌心之上。
一颗钻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