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可不像前世,年节气氛虽也浓厚,但还没过初三,他们这一群门客就领到了任务。
司鸿络派人将陈宛喊了过去,不到两刻钟,陈宛就回到了府上。
如此之短的时间,断然是不可能商量出什么正事的。果不其然,陈宛身后跟着三位车夫。车夫皮鞭一甩,一头牛就哼哧哼哧拉着一车的竹简跟着进来。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
有门客立刻拍手叫好,习以为常的围了上去,抱起一大摞的竹简就跑,生怕有人和他抢了似的。
那名门客身边的小厮也赶忙上前,学着主子的样子,狠狠抢了满怀的竹简。
这句话放在当下虽然也挑不出错误,但也不是司鸿络理直气壮当甩手掌柜的理由。
而且看他们的样子,想必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林仪站在亭下,虚虚叹了口气,对这种行为很是不满。
要知道,习武之人素来是对这种政务不耐烦的。可如今,那满身肌肉的习武之人都上前抱了十卷离开,想来这政务是逃不开的了。
这和呆在学校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有什么区别?
少年揉了揉额角,连忙上前,抢了十卷较细的竹简。
到手之后,定睛一看,算不得鸡毛蒜皮的小事,但也八.九不离十。基本都是地方官该处理的那种民事纠纷。
林仪还以为是自己的手气不好,瞥了眼陈宛手上的案子。
豁,村东大婶家唯一的牛啃了村西大叔家顶好的秧子。大叔想要布匹赔偿,但是大婶不肯。两人推搡中,大婶被磕破了头。大叔想拿粮食补偿大婶,这下轮到大婶不肯了。昨天夜里,大婶家的牛突然抽搐死了,大婶怀疑是大叔蓄意报复……
陈宛身为司鸿络亲信,手上的竹简定然更具代表性。
本以为是他个人玄不救非,哪想到整车的案子都是这个水平。
少年眉尖微蹙,也不回厢房了,靠着亭柱一手持卷、一手执笔。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那三车的竹卷终于被一群人挑挑练练的选完了。
一群文弱的书生各自为伍。有性急的已经翻看过了,正抱着还热乎的案子往厢房里走,不住思量上头的案件。
突然“哗啦——”一声,将他们吓了一跳。
那道声音有些沉闷,有竹子的清脆。
像是竹片摩擦的声音。
他们往声音处看去。
就见狠不得被他们供起来的竹简已经被人抛到了半空之中。
竹简间相互击打碰撞,发出了那道声音。
“嘭!”
一堆竹简在空中肆意舒展着笨重的身体,划出一条时粗时细的弧线,最后重重砸在牛车车板之上。
神奇的是,在空中分明是散开的竹简,在落地之时,竟然是整整齐齐码好了的。
他们也想有这一手!
一群文弱书生纷纷意动,满庭院寻找着露那一手的存在。
八角亭中,一身月白的少年懒懒倚在亭柱上,鹿眸清泠。
寒芒湛湛的笔刀搭在那人纤细的手指上,竟然意外的和谐。
他们倒吸了一口冷气,
原来是这位。
这可是一个人单枪匹马挑了两个武将的人啊!
他们看的挺清楚的。就算这人看着年岁不大,眉目纯良,也不是好惹的存在。这一手看似神乎其神,可实际上,对人家来说,真不是什么难事。
更何况人家本来就是学文的。不是正经功课的武都能厉害到这种地步,处理这些政务只要一炷香的时间,也是正常。
而且——没看到拿起人家竹简来看的陈宛,不仅没说什么,还露了笑颜吗?
羡慕不来,散了散了。
少年肆意一笑,扬了扬眉,合上笔刀做了个口型:我先回去了。
虽然只是浅浅扫了一眼,但少年处理的如何,陈宛还是可以分辨出。
井井有条,有理有据。
若是坐在那父母官位置上的是少年,陈宛毫不怀疑底下围观听审判的百姓会如何夸奖。
谁不想看到任务完成的又快又好?便就让他回了厢房。
此后每日,牛车都载着满车的案卷前来。
少年一如他人,早早在庭中等待。只是每次只数十细卷,执笔当场。每每车上案卷领完,少年便写完收笔。
竟然也传出了些许名声。
后来有人琢磨透林仪的习性,买通运送的小吏将复杂命案简写成细卷,企图让林仪破了这个不成文的规矩。
谁想少年眉眼灼灼,心绪贯通,竟比平时更快几分!
一群书生见少年一如往常,再也生不起作弄的心思了,隐隐有以林仪为第二的趋势。每每出游聚餐,必往林仪那里递个帖子相邀。
“林先生,我等欲往郊外竹林曲水流觞。阁下可有空?”
此时正月甘五,雨幕淋淋之后,空山绿树,景光甚好。
林仪有些意动。
但这曲水流觞对于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多是文人间的飞花令、辞赋大赏,必然是不能尽兴的。
少年缓缓摇头,指尖在琴弦上跳跃。“我不太喜欢水,你们去吧。”
来人本来也没想能成功邀请到林仪。
这府邸上,谁不知道他来这里的一个月,拒了多少邀约,连个大门都没出。也许人家就是不喜欢在春天出门呢?
但眼下瞧着少年一个人孤零零的弹琴,又有些不忍。“瞧我这记性,我记得陈先生也不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