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没等他略走几步,那黄兔就竖起耳朵,蹬着强壮有力的后腿跑远了,林秋白立即动身去追,然而他跑得还没有黄兔跑得快,黄兔猫的身子往丛林里一扎,穿过细小密不透光的石缝,连根兔毛都看不见了。
许久没有跑这么远的路,林秋白撑着膝盖直喘气,他没有注意到身后柏枝上站着一只金翅鸟,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又走了一会儿,确认看不到那只兔子,林秋白扶着树干,略感遗憾地摇摇头。
身后枝上,金翅鸟灵性的双目不同于凡兽,它收起锐利的钩爪,扇了扇羽翼。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林秋白正阖眼倚树休息,突然草丛窸窸窣窣,他睁开眼,只见那黄兔居然又蹦蹦跳跳跑了回来,只不过四肢虚浮,摇摇晃晃,就像是喝醉酒了一般。
就这么摇摆着身子跑过来撞到林秋白的腿,然后闭眼不动。
机不可失,林秋白立即将它捉住。
半个时辰后,杂草密布的树林里升起袅袅炊烟。
洗剥干净的兔肉被树枝串起,整整齐齐地架在火堆上,随着温度的升高飘出淡淡的肉香。
乾坤袖里东西齐全,灵根被剖走之后,他就习惯性准备这些东西,瓶瓶罐罐拿出来能摆上一堆。兔肉由仔姜去过腥,烤熟后洒上泡椒辣椒,刺激人的味蕾,加之黄兔肉质细腻,口感鲜嫩更好入味,林秋白吃了许久的素,酣畅地抱着啃了半只兔。
香味扑鼻,纵使远远嗅到也能让人通体舒畅,金翅鸟也被吸引得从枝上蹦下来,睁着圆溜溜的豆子眼望着林秋白。
辛辣的物料令林秋白殷红的唇饱满欲滴,金翅鸟歪歪头,扑腾着翅膀低低鸣叫一声。
还剩下半只兔肉,林秋白将兔肉揪成肉丁用草叶盛起来,放在金翅鸟面前,“尝尝?”
金翅鸟拿豆子眼瞧瞧林秋白,低下脑袋啄了一块,似乎尝不惯鲜辣,立时刺激地蹦了起来。
见它吃不惯,林秋白今天打算把剩下的兔肉扔掉,金翅鸟却用脑袋拱拱他,继续吃肉丁,一边吃一边蹦跶,亮晶晶的豆子眼两眼泪汪汪。
这熟悉的神态莫名让林秋白想到了自家那条每天投喂的金尾鱼。
蹲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它吃得正欢,林秋白才收拾东西往回走。
此处离所居院落隔了半个山头,为了尽早赶回去,林秋白选择抄禁地近路。
居所毗邻禁地,他曾经几回偷摸走过这条路,知晓禁地肖似永夜,漫山遍野栽满了梨花,所以面对千树万树绽放如雪的景致,他也习空见惯,只专心闷头赶路。
走了半个多时辰,眼看就要到出口,蓦然听见隐隐的交谈声,林秋白立即放松脚步,犹豫片刻,然而好奇心占了上风,他踌躇半响,终于抬步往声源处走。
梨花如雪,落满漫山遍野,胜似天山无边无际的雪景。
花苑深处的六角亭,亭中两道人影一站一坐,青玉案红泥小筑上紫砂壶里烹煎着温茶,梨花点缀似新雪,土攘香、灵植香融着淡雅茶香沁人心脾。
通过极佳的目力,林秋白瞧见负手站立,身如霜剑的那人正是纯阳剑尊寒临霄,端坐在轮椅上的人仅着一件白衫,木簪束挽,墨发垂散在肩头,眉心一点朱砂,仿如映照出世间所有喜怒哀乐的慈悲,是三十三天药祖云流玅。
端坐之人神态悠远,遥望着亭外梨花,掌心轻轻抚过膝上红毛毯,悠然一笑,“倥偬几百年,你我都有了意属之人,只可惜都不得善终。”
寒临霄本想问他去除剑灵的办法,沉默良久,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可有办法寻到神魂消散之人?”
念到神魂消散一词,纯阳剑灵异常安静,就连他腰间纯阳剑本体也掠过一道光,从剑柄到剑锋竟都激动得微微颤抖起来。
然而云流玅却摇了摇头,寒临霄早有预料到并不失望,纯阳剑亦恢复死寂。
云流玅啜了口茶,呢喃道,“若我有这样的办法,便是折了天地的福禄,也要将他寻来。”
此话透出阴郁和执坳,并不似慈悲为怀普世济慈的三十三天药祖说出话,寒临霄闻言却岿然不动,若是从前他定然不能理解,甚至觉得可笑,然而在他疼爱的弟子消散后,他终于刻骨铭心体会到何为切肤之痛。
听了一耳朵的交谈,林秋白激动地攥紧了湿黏的掌心。无情老祖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三十三天药祖如天山池水,清冷透彻,两人都是神话般高不可攀的人物,也不知道是怎样的人死后也能让他们魂牵梦绕,念念不忘。
他正好奇,两人对酌后,云流玅将瓷杯信手搁在玉案上,抬眸道:“寒兄想要寻找的人,可是传闻里被你疼爱有加的小弟子?听说姓白?”
六角亭里一片寂静,寒临霄负手远眺,似乎沉浸在某种回忆里,眉眼罩上一层怀念和郁色,本就毫无笑意的唇抿得笔直,半响过后,才缓缓颔首。
云流玅低声轻叹,“也是巧了,我那爱徒,不……仙侣也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