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折子将他的脸映出了轮廓,和先前抢走她剑的那只手一样,糊满了泥和干涸的血痕,紧闭的双眼好像是睡着了一般,在光亮下也毫无反应。
这人身上的夜行衣也已经在搏斗中被扯得破破烂烂,腰间悬着一根断了的绳子,谢娇娇想起最早自己不小心踩到的玉佩,大约就是这人身上的。
谢娇娇就着火光将这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丝毫没有察觉眼前的人在她移开视线往其他地方看时,忽然睁了眼。
本是狠戾的神色,在看见她那一双专注打量自己的细长双眼时又收住。他眯起眼仔细看了一会儿,突然卸去了防备,直直倒向娇小的谢娇娇。
“救我。”
两人摔倒在地上的瞬间,他虚弱的声音在谢娇娇的耳边响起。
这人是不是有病啊!
谢娇娇被压在他的身下摔倒在地时,忍不住哀嚎道。
先前还一副要杀了自己灭口的样子,现在又要自己救他。救什么救,救过来再等着被杀吗。
谢娇娇用力推搡了好几下,才从他如山一般重的身下爬出来。
站起身来踢了踢他,见确实没有什么反应,谢娇娇恨恨地在他屁股上又补了一脚,拿起剑就朝自己的坐骑奔去。
“救救我。”
谢娇娇匆匆的脚步一顿,她迟疑了一下,没有回头。
“方才以为你是山匪的人,无意冒犯。”
他的声音里已经不像开始那般冰冷,只剩一丝虚弱,勉勉强强在安静的夜晚顺着风传进谢娇娇的耳里:“若英雄谅解,救我一命,日后必当报答。”
谢娇娇没有转身,她的心里纠结成一团,不知道是不是该相信这人的话。
他又轻轻开口:“我为朝廷做事,不幸半路被山匪打劫,这才出现在此处。我的身上还有与朝中往来的书信,若你不信,大可过来取了看看真伪。”
许是他真的伤得极重,这一长串句子说到最后,已经快没有了声音。
为朝廷做事……
谢娇娇咬了咬牙,快速奔向坐骑。
一息后,达达的马蹄声响起,谢娇娇没有看见地上那人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
停在了这人的身边,谢娇娇没好气地吃力将人搬上马,顺手也将先前落在地上,极有可能是这人身上的玉佩揣在怀里。
祖父不仅告诫过,江湖风浪多,要能避则避。但祖父却又说过,力所能及之处,需得多多帮助他人。
谢娇娇费劲跨上明显有了情绪的马时,心里忍不住地埋怨起了祖父。
“谢英雄相救。”
尽管被谢娇娇面朝下扔在了马背后,还被麻绳粗暴地捆住,沈格泽仍然是极其满意。
他别过头对着前方的人轻声道谢,只是急急驾马朝着下个驿站奔去的谢娇娇好像没有听到他的道谢,也没有听见他言语中几不可觉的柔情。
长夜将尽,月色渐渐隐没在云后,初升的朝阳轻轻推着一马两人向着前方赶去。
一刻后,谢娇娇回头大声道:“就快到了,你撑着点。到了驿站后我就去给你找些伤药来。”
马后的人并没有回答她。
谢娇娇以为那人又再打什么坏主意,心想自己的剑也在手里,方才也看过他是真的受了重伤,自然是不怕他再威胁自己,便没有细想。
可是当两人终于到了驿站,谢娇娇不耐烦地拍了拍他的身子时,却惊恐地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凉。
“喂,你还能不能自己下马?”
谢娇娇轻轻一推,这人就从马上摔落下来。
“砰”地一声引得驿站的人也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小兄弟,这可是你的同伴?怎么受了这样重的伤?”
然而看向谢娇娇穿戴整齐没有污渍的衣服后,来人疑惑地皱起眉,不露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手也背在身后准备着。
谢娇娇独自赶了半夜的路还带着个累赘,早就累得不行。
见有人来,也不管是不是会被误会,急忙拱手求助道:“夜里赶路遇了贼人,我兄长为了保护我才受了重伤。可有大夫和伤药?多少钱都行。”
驿站的人这才放下心来,表示自己也会些医术,便上前探了探地上谢娇娇“兄长”的鼻息。
谢娇娇累得眼冒金星,也不管驿站的人是不是真的会医术,坐在地上只想赶紧找个地方睡一会儿。
可还没等她缓过气来,驿站那人便大惊小怪喊道:“小兄弟,这人都没气啦!”
你才没气了。
沈格泽才从颠簸马背的旅途中勉强缓了缓气息,还没等他回谢娇娇,就被她一掌推下了马。
本就摔得七荤八素,一时没喘上气,好不容易回了神,就听到那不长眼的说自己竟然没气了。
若不是沈格泽真的伤得极重,此刻他恨不得立刻跳起来锤死这庸医。
本王才死过一回,可不想这么快就死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