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没理会她的气恼,又承着自己的话继续道:
“你可知道他并非金华城本地人,而是半年前才在这胡同住下?
你说那么间院子,即便是在红豆杉胡同也价值不菲了,普通的游方郎中如何能买下?
若他医术高超,真在半年前所在处能赚得这么些银两,为何不干脆在那儿安身立命,偏要辗转到异城他乡?
所以,我倒是想问你,他手上那么些银两从何而来呢?它……干净吗?”
翟录川本还欲反驳,但随着杜仲逐一反问,她表情也渐渐凝重,显然是听懂了这些问题背后的含义。
目光也低了下去,不敢与杜仲对视。
“可……他谋财害命证据确凿,只要押送至衙门,又如何逃得了问斩?”
杜仲摇摇头,越发觉得好笑,这道官显然还是把冯夭看成了傻子,可红尘里混的还能捞到真金白银,谁又会真正傻呢?
“你总说他证据确凿,逃不了问斩,可他什么时候就证据确凿了?”
翟录川一愣,“他谋财害命还有什么可说?”
“谁说他谋财害命了?他分明是个尽力救治穷苦百姓的游方郎中,不但没有谋财害命,反而是‘医者仁心’!你的话我怎么就听不懂呢?”
什么听不懂,我才是听不懂的那个吧!翟录川一脸愣逼。
杜仲看出了她的疑惑,继续解释道:
“他所用之法名为放血,并非虚构之术,乃的确存在的医治方法,而那贿赂督医盖上公章的确有问题,但这章子盖得本就无效,又如何追究?
最重要的是,破伤风本就是致死率极高的病种,照你的想法……街上的大夫谁手上没几条人命,怎么不都拉到刑场斩了?
你说他谋财害命,他的确谋财,但大夫收费不是正常?你说他害命,人都是给破伤风害死的,与他有何关系?”
“他事先顾及了许多,甚至能想到要去督医处盖个章子唬人,你觉得这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的人能办到的?
你想到的那些罪名,你觉得他会不提前考虑?”
这……
翟录川一脸震惊,对这种手段显然缺乏了解。
她自幼为修行太玄八景箓而做准备,习得之后又立刻开始斩妖除魔,如何懂这些东西?
在她眼中,冯夭就是那杀人之人,哪里知道杀人罪名还能给推到疾病上去……
她听懂了杜仲的话,眼中有复杂神采流转,但转头又强自辩解道:
“如果这样……那我就与知县大人说清楚情况,料他如何油滑,也别想逃过裁决!”
杜仲听了眼角微翘,却摇摇头,脸上似笑非笑:
“如此……可对你口中的人间秩序有影响?”
翟录川猛然愣住,呆在原地不动了。
以她一身官服强自夺人性命,与眼前之人将之活活烧死,又有何本质区别?
杜仲则收回了心神,也不管她如何反应,就兀自朝屋子里走去。
人间世故,古今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