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已经不是正常人了,还有这么多要求吗?”
“所以才是梦想。”
“你总能找到让人无法反驳的角度呢,梦想先生。”
这时候,宁永学听到胖监察咳嗽起来,没多久就停了,取而代之是模糊的咕哝。相当低沉。他坐了起来,白尹盖在他身上的薄毯子也逐渐滑落。身上的淤青和地板接触,多少刺痛了他的神经。他拿右手捂着快要看不见的脖子沉默不语,又看了眼经过包扎的左手,似乎有些晕眩,还有些迷茫,但没有惊慌失措。
那是双平静的黑眼眸,像片镜子,映照着他人而非自己。
他抬起头,看到环绕自己蹲下的宁永学和白尹,思索了半晌,然后说,“早上好啊,两位。”
宁永学不得不承认,自己完全没想到这句话。
“能站得起来吗,顾叔?”白尹问。
“勉勉强强吧。”顾监察慢条斯理地说,声音比想象中沉稳得多。“这是你包扎的吗,小尹?”他抬起左手,看上去没什么悲伤情绪,“说这话可能很不好听,但你的急救还是很不熟练啊。”
“情势所迫。”她说,“我很抱歉,没法做更多了。”
“没什么,年轻人犯不着为大人的过错承担指责。况且这些年来,我缴的保险从来都没断过,加上抚恤金,就算今天被他们打死在这里,也没什么可惋惜的。”
不是,你惋惜的是这个?
顾监察说着站起身来,身躯似乎还隐隐作痛。但他未要他们搀扶,也没做颤抖或痛呼。他只是揉了揉肚子,然后说道:“我的天,虽然左手的伤势最重,可肚子上的一棍真是痛得过分了。”
白尹闭上眼睛,选择沉默。感谢她愿意当共犯。
说完监察抿着厚实的嘴唇,低头端详了元庆一阵。他俯下身,把染遍黑血的布匹揭开,立刻看到捅入尸体下颌的木棍。“这根棍子是怎么断的?”他问。
“呃......”
宁永学心想这人怎么这么敏锐,和他一身肥肉完全不搭调。
“算了,年轻人能凭着自己的能力解决穷凶极恶的罪犯,我就不该指责太多。追问细节,其实也不礼貌。如今这条性命,多亏你挽救了。”顾监察说着伸出右手,“我是顾全。”
“宁永学,”宁永学伸手过去,“不过,为什么不能是她做的?”
“我和白监察也是老同事了,当初帮他定居,帮他落户,忙碌的时候,孩子也会帮忙照应。真是可惜啊,自从上了高中住了校,小尹就不怎么待见他父亲了,连带我也有段时间没见过她了。尽管如此我也能知道,这种杀人手段肯定和她没关系......我似乎有所印象,——北方猎人的狩猎手法,是吧,年轻人?”
这人说得慢条斯理,但他的发言立刻让宁永学头顶警钟大作......如果不认识他,最好跟他保持距离,如果认识他,最好是争取友谊。
“顾叔,”白尹开口说,“我知道您很健谈。不过按现在的情况,总归要等事情结束再说。”
她怎么对别人就这么委婉礼貌?
“好好好,”顾全答应说,“不过,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我想,你们两个已经大致了解了吧,但我还很困惑。若是说错了话,记得即时指出。”
“我想,大致概括为恐怖电影式的情节。”白尹说。
真是句绝妙的废话。
顾全却点了点头:“恐怖电影吗......说实话,难以置信,不过既然是小尹,我就当是真话吧。看他们这样子,囚犯应该是都放了出来,还占据了我们的库房。既然如此,监察和训练员到哪儿去了?安全局的人手不应该这么少才对,可别告诉我,他们都被什么外星物种寄生了,会从尸体里繁衍出幼崽来。”
好吧,沉默不语不算撒谎。但你恐怖的方向是否有点不对?再怎么说,这地方也算不上宇宙空间站。
“下班了。”宁永学开口说,“或者说大多数人都回家了,只有一部分还在审理案件的人留了下来。”
“看来我睡过头了,毕竟昨天的案子实在是审得太晚了,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正被绑在桌子上殴打。”顾全揉着自己的肚子说,“说实话,本来该是我负责你的审讯,年轻人,即使时间晚了些我也会过去,顺便把你的晚饭也带上。现在看来,应当是被其他人擅自接手了吧?他是谁?这操作明显是违规的。”
违规......胡庭禹从那时起就不正常了?
还没等宁永学想太多,白尹已经点了点头,说:“帮忙办案的大学生,这身份确实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