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我们要是想你了怎么办?”孙梧桐问道。“驿馆能帮忙给你们捎信吗?” “不能,递铺才能。”孙鸿苦笑,“青山大营附近恐怕是没有递铺的。如果得空,能去周围县城之中找得递铺,三叔会给你捎信回来。” 两人向前走去,没走多远,路边林中窸窣作响,一个人从山道上钻了出来,轻佻吹了一声口哨,居高临下的叫道: “孙三郎!” “何事”孙鸿看着那人,冷冷问道。 刘万根!他来干什么?孙梧桐瞪着那登徒子,感觉不妙。 “去青山大营感觉如何?滋味美妙吧!”刘万根笑得邪恶。 “是你!”孙鸿大喝一声,目眦欲裂,气势之强,让站在山道上的刘万根都哆嗦了一下。他想起上回孙鸿拳头落在身上时的可怕感觉,心里顿时生了些害怕,忙往山上林子里跑去,嘴里却仍是嚣张的叫着:“孙鸿,你刘爷爷我是睚眦必报的!让你知道得罪我是什么下场!哈哈哈!” 孙鸿此时生吃了他的心都有了,当即就扔了马缰去抓他,还好孙梧桐比较理智,眼疾手快的一把将孙鸿拽住,“三叔,你别去,该走了!” 但此时孙鸿满眼都是那杀千刀的刘万根,哪听得劝,孙梧桐不得不一把将孙鸿紧紧抱住,整个人吊在他身上。 “三叔,还有正事呢!”孙梧桐大声喊道。 孙鸿仍是要追,但他身上挂着孙梧桐,刘万根又是往山上跑,追了几步就气喘吁吁,跑不动了。他只得停下来费力扯下挂在自己身上的孙梧桐,喝到:“你干什么?别拦我,今天我非得打死这个混球!” “三叔,你赶紧上路吧,再晚今天都得露宿郊外了!”孙梧桐也很想抓住那混蛋狠狠揍一顿,但显然不是这时候,孙鸿去往青山大营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刘万根今天敢出来冲她们叫嚣,是算准了孙鸿急着上路,没功夫去抓他算账,而且他往山上跑,显然是留有后路,她们今天想抓住他肯定也没那么容易。 “赶路要紧,我回头慢慢收拾那个混蛋!”说完孙梧桐瞅了瞅孙鸿的行李,这一瞅才发现那匹大马因脱了缰绳,竟然驮着东西跑了!“三叔,马,马,快去追马!” 听到她气急败坏的尖叫,孙鸿扭头一看,马跑了!这还得了!顿时顾不得再追刘万根,忙跑去追马。要是丢了马,那损失可就太大了。 还好那匹大黑马只是小跑了几步,在河边茂密的草丛里停了下来,低头甩着尾巴吃起草来。孙鸿和孙梧桐一顿好跑,终是又捡起了缰绳。 两人在河边双手撑着膝盖喘息许久,呼吸才平稳下来。四目相对,只觉得造化弄人,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刘万根这么一个一穷二白的小流氓竟能这么狠狠的坑他们一把。 “梧桐,你在家要小心些,我怕那刘万根不会轻易罢休。”孙鸿此时冷静下来,想到以后,很是担心俩孩子。 “我能对付他,你赶紧走吧!”孙梧桐道,太阳已经升很高了,初夏的清晨,已经有了一些热意,再晚路上就该热了。 孙鸿叹口气纵然有千万个不放心,也不得不准备出发了,“三叔走了,你们照顾好自己。” “嗯,走吧!”孙梧桐眼眶一酸,想到以后她就要和成哥儿相依为命,孙鸿此去很可能就是永别,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孙鸿看着不忍,帮她擦干眼泪,终是狠心迈出了脚步。 孙梧桐揉着眼睛,目送着孙鸿三步一回头的走远了,才转身往村里走去。 小北村里鸡鸣狗吠,垂髫孩童嬉戏,农人在地里忙碌,并没有因为一个人的离开而有任何的不同。孙梧桐回到家,林叔已经下地去了,秋桂如今身体好了很多,可以在家附近四处走动,正在院子里看着孙成玩耍。 见时候还早,孙梧桐把家里的脏衣服收拾出来装在竹篮里,叮嘱秋桂看好孙成,她自己挎着竹篮去小河边洗衣服。 小北村的这条小河是由从村子后山上面下来的溪水汇聚而成,虽叫小河,其实比小溪宽不了多少。平时村民们在上游淘米洗菜,在下游饮牛饮马,中间一段水深的地方则用来洗衣服。 有眼尖的妇人见孙梧桐过来,热情的招呼道:“梧桐来啦!” “哎,花婶子!”孙梧桐笑着应到。 “你三叔走啦?”问话的是一个圆脸的妇人。 “走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几个妇人就说起征兵的事情来,七嘴八舌的,无非就是谁谁谁家的小子什么时候去的,什么时候回的,谁断手断脚,谁没能回来。 那圆脸的妇人突然问道:“梧桐,你三叔挺能干呀,出去干了一个来月活儿,竟攒了买马的钱!他是干的什么活,孙二家的说他们是去打土坯,打土坯可挣不了那些钱呢,莫不是孙二家的在糊弄我们吧。” 顿时有人就附和起来,“跟婶子们说说吧,回头也让我们家的去挣点钱!” 孙梧桐挠挠头,觉得这话不好接。 为了给孙鸿置办装备,她们花了不少钱。虽然置办这些东西时很低调,都是晚上运回家的,可是那匹活生生的大马确是无法遮掩,就算谎报是低价所买,村里人也都能猜得价钱不菲。 以往孙家可是穷的一年吃不起几回肉,突然这么大手笔置办东西,村人难免好奇,想要打探一二。 孙梧桐想了想,笑道:“瞧婶子们说的,哪有那么好运气的发财,也是东拼西凑的,三叔自己出了些银子,我爹也留了一些,还有一笔钱,是我娘留给我的,这回也拿出来用了。你们也知道,我娘以前是大户人家小姐的丫鬟,临出嫁前,那家小姐给了她几两银子的嫁妆,她存着一直没用,临死前偷偷告诉了我存放的地方。这好不容易才凑齐银子买了一匹马呢!家里的银子都花光了,以后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呢!”说着,她蹙起眉头,脸上也带了愁容。 见她这般说,花婶子一脸了然的样子,道:“我说呢!原来我七伯给三郎留了私房!我就说你们家这几年怎么就突然穷起来了,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原来是这样!” 又有妇人道:“幸亏你们识破了你那后娘的阴谋,不然田地被她卖了,你也被她卖了,你爹留的这银子也她带走了!” “可不是呢!”孙梧桐附和道。 那圆脸妇人见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似乎有些不甘心,又问道:“你家那俩人,是雇来的还是买来的?” “哪有那个闲钱,”孙梧桐虽然心里对这些妇人们的打探不耐烦,但面上却笑着,“不过是他们没地方可去,三叔请他们来我家帮忙干活,我却是要管他们吃住的。”真实的情况自然不能告诉她们,不然村人又要追着问她家哪来的银子,要是俩孩子成了众人眼中的富户,那她们以后也别想过安稳日子了,所有有些情况该瞒的她自然要瞒着,反正这些人也不可能去查根究底的到县衙去查档案。 有妇人叫道,“哎呀,梧桐,那女娃可是个病秧子,你也不怕过了病气。” “这不也是没办法吗,要不是拖个病秧子丫头,林叔也不会去我家帮忙干活。”孙梧桐摆出一副很为难很无奈的样子。“雇人又要花钱,只好凑合着了!” “哎哟,这多养活两口人可是要不少银子啊!”那圆脸妇人一副你骗谁的表情,阴阳怪气的说道。 孙梧桐细看那圆脸妇人一眼,想了想,记起来她是赵家的媳妇高氏,家中有个儿子很是跋扈霸道。小北村的村民以赵孙两姓为主,两姓之间不时会有一些小摩擦。这高氏摆明是给她找不痛快来了。 “瞧您说的,不过是给口粗粮,不至于饿死。我们自己也是这么吃的,节俭些,也话费不了太多。有什么办法呢,我们也想自己种地,但我们姐弟俩哪能做好那些活计?” 花婶子是个很好心的人,她见孙梧桐眼睛红红快哭了的样子,忙安慰道:“有人帮忙总比你们俩孩子自己过要好。以后呀,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来花婶子这里说一声!” “哎!”孙梧桐冲花婶子感激的笑笑。 花婶子又扭头骂那一群妇人,“你们也是闲得没事干,谁家有男人去从军不是用尽全家之力给他买骡马弓箭,你们也就欺负梧桐家就两个小孩子,在这里刨东问西。” 妇人们都哄笑起来,不再刨根问底,专心去洗自己的衣服。 孙梧桐刚才一边聊天一边加紧搓洗手里的衣服,这会已经快洗完了,她把最后一件衣服的皂角末子在水里透洗干净,拎干放入篮中,她站起来,挎上篮子,“婶子们,我洗完先走了!”说完赶紧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因走得匆忙,她并没回头,也就没有发现,高氏盯着她背影的目光带着怨恨和贪婪。 家中少了一个人,孙梧桐顿觉冷清不少。还好秋桂的身体已经逐渐康复,也能帮着干活,家里倒是不至于太忙。 自打孙鸿走后,就没有下过雨,天气一天热似一天,孙梧桐得空也会去地里看看庄稼,只是回来的时候多是皱着眉头。之前她并没有怎么管地里的庄稼,如今下地仔细观察后发现,这些庄稼的种植、管理存在很多问题,比如种植太密,地块间没有排水灌溉的沟渠等。 不过她并不打算贸然对这些问题进行处理,毕竟这也是这个世界的农人们劳作多年根据经验采取的最优选择,只有在彻底弄清楚作物的特点和当地环境后,她才能确定该如何进行改进。 这天清晨,林叔下地去干活了,孙梧桐见太阳很好,就叫了秋桂,两人一起把家里的被子都拿到院子里晒起来,等到进入梅雨季节,空气潮湿,被子盖在身上潮乎乎的,趁现在天气好,先晒一晒。 晒完被子,两人正要带着孙成出去割猪草,突然见林叔慌慌张张的回来了。 “梧桐,不好了!”林叔是一路小跑着回来的,跑得一脸的汗,“咱们家的地,被人给祸害了!”他又气又急,都要哭了。 这年头,乡下的农人们都把地当作自己的命根子一样看待。地里的庄稼被人祸害可不是小事。 “林叔,你别急,喝口水再仔细说给我听!”孙梧桐劝着林叔,让他先冷静下来。 “今早我去地里,发现咱们的玉米地全被人弄得乱七八糟,红薯地里也一样,红薯藤都被踩烂了!” 孙梧桐给孙成穿小褂的手一顿,小北村一带从来没有过什么野猪祸害庄稼的事情,是有人故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