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他闭目沉思了片刻。 夏姬见他停下来,凤眸一抬,就见他的眼底瞬间掠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哀伤。他回望的目光与她眼中的震惊相撞在一起,在空中交织,仿佛有电闪雷鸣在空中炸响。 他扯动嘴角笑了笑,眼中尽是无奈。他起身踱步到前方,将其中一串风铃摘了下来,在夏姬的不解注视中,他朝着她一步一步走了过来,步履缓慢,脚下有如千斤坠。 “夫人,你也觉得这做法很荒唐是不是?”他扯出丝线,大掌摊开,手心处赫然陈放着十粒光滑透亮的珠子。 夏姬好奇地从他手中拿起其中一个仔细端详,透过这有如拇指般大的珠子,可以清晰倒映出她的影子。她拿在手中掂量了一番,发现这不起眼的珠子不仅光滑透明,能反光,其份量还不轻。 “这些珠子和夫君所讲的这个故事可有关联?”她嘴角轻扬,拿着珠子不解地问向眼前的男人,笑意写在她的脸上。 夏御叔就着她的位置坐下,指着她手中的珠子问她:“夫人,你可能想到办法将其碾碎?” 夏姬收回目光,转而看向手中坚硬无比的珠子,试着用她那双稍显无力的纤手捏了捏,除了能感受到掌心传来的一丝疼痛之外,丝毫不见那个珠子有任何损伤。 夏御叔见她如此举止忍不住展露言笑。 “夫君且等一等。”说完,她走到书桌处,将那平时用来研磨的,宛如砖头般厚重的砚台砸在珠子上,费劲了力气,仍不见珠子有任何损伤,甚至连一丝刮痕也未见。她拿着珠子摇了摇头,无奈地对他回道:“珠体太过坚硬,连这砚台也砸不碎,夏姬实在无解。” 他轻笑一声,而后走到她的身边,从她手中拿过珠子,对她解释道:“此物名唤定心珠,其材质特殊,极难获得。此珠坚硬无比,别说是用砚台,即便用车马,巨石反复碾压,千锤百击,也不能损它半分。如此坚固之物,料想无人可将其捣碎。可你看。” 他拉起夏姬的手,走到陈放书籍典侧的柜子前,从最上面抽出一宝盒,放在书桌上。在夏姬的注视下,他打开宝盒,从其取出一包粉末,而后将那枚珠子在粉末上滚了一遭。 做完这些动作后,他再将珠子递给夏姬,交代她再用砚台试试。夏姬听从他的嘱咐,再次一试。她故意轻轻地一砸,只用了一分力气,可让人料想不到的是,刚才那枚无论使劲力气仍未损半分的珠子霎时变成了一摊白色粉末。 “夫君,这……”她睁大了双眼,眼中全是震惊。 “此粉为何物?”她指着盒中粉末不解地问道。 夏御叔拿着盒子,递到她面前给她闻了闻,可那味道和平常用来擀面的面粉之味未有任何不同。 “夫人没有猜错,这只是普通的面粉。”在她的探究目光下,他将装有粉末的盒子收起来,重新放回柜子上,再次折身返回来,对着夏姬解释道:“夫人一定想不通,何以这般坚硬的定心珠,竟如此轻易地败在毫不起眼的面粉上面。” 他叹了一口气,看向她的目光更多了一层宠溺。 “万物相生相克,互相牵制,不过是一种天道轮回。此珠本由粉末制成,当因归于粉末,可谓成败皆在于此。”说到此,他又开始继续讲那个未完的故事。 “两兄弟之间的感情就如同此珠,外表看似坚硬无比,风吹不惧,雨打不怕,只因未遇上克制之物。” “所谓的克制之物指的就是他们将来要娶的那两个女人?” 他点点头,眸光渐渐暗了下来。 “待两人行了弱冠之礼后,便到了娶亲的年纪。两人商量好,要在同一日娶亲,更是提早约定,将来两人若生下儿女,则订下姻亲,以便亲上加亲。年幼的那个代替年长的兄弟,到女子的家乡将他未曾谋面的新婚妻子迎娶回来。 可没想到,在迎娶的过程中,发生了很多料想不到之事。两人在路途中经过长达一月的相处,男子逐渐爱上这位善良美丽的女子,爱上他大哥未来的新娘。他自觉这样对不起他的兄弟,可他却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于是一路上隐瞒了这个事实。女子以为接亲的那个男子是她未来的夫君,也不禁芳心暗许,互相倾慕。 两位新娘皆是当下闻名四方的大美人,均是姿色出众,艳压群芳,不可多得的女子。她们还未享受为人夫人的喜悦,就因为这两兄弟错乱的计划而毁了一生。两位新娘纷纷爱上不属于她们夫君的两个男人,可这两个兄弟却并未因此爱上对方。 年长的那位在帮助自己兄弟迎娶他的新娘时,并未对她有所隐瞒,反而将实情相告。他告诉对方,他并非是她的夫君,也因此保持着应有的距离,可在长长岁月相处下,女子却禁不住爱上了他,爱上了这个不属于自己夫君的男人。 这两段凄婉缠绵的爱情,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世间有诸多之事,皆可以玩笑视之,唯有这男女之情,糊弄不得。因这阴差阳错,两段本应受世人祝福的感情,在新婚那一夜,在揭开盖头的那一刹那彻底破灭。年长的那位,在看到他新婚夫人的第一眼便深深地爱上了她,而后更是对她千宠万疼,付诸真心。可他料想不到,他的夫人和他的兄弟早已郎情妾意,许下生死誓言。 年幼的那个不堪感情负累,亲自登门道歉。在白雪素裹的寒冬,他跪在兄弟的房门外,请求他的兄弟将自己的夫人让予她。他的夫人也一并跪地哀求,请求自己的夫君让自己与他的兄弟在一起。遭受双重背叛的他,严词拒绝了两人的请求,并将自己的兄弟赶出府邸,不准他再见自己的夫人。 兄弟之情因这个女人的到来,从此变得如履刨冰,不堪一击。两人禁不住对互相的思念,仍旧背对着他,常常偷偷约会。终于有一日,被他发现。从此,两兄弟割袍断义,斩断兄弟之情。自那以后,足足过了几年,他再也未见过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女人。” “那他自己的这位夫人呢?”夏姬禁不住好奇,问向年幼兄弟的妻子。 夏御叔深吸一口气,目光转向她,眼中闪现着一种让人看不透的哀伤:“这一场错位情缘,同时伤害的是四个人的感情。他的…夫人因爱而不得,因得而不爱,成为这四个人当中最大的受害者。她受尽自己夫君的冷落,每天悲伤洗面,自哀自怨。她本天真无辜善良,可因爱错了人,遭到她夫君的厌恶,更是几年对她不闻不顾,深深地伤害了一个女人的心。” “既知开始是错,何以一错再错,错上加错!” “到底是夫人明事理。”夏御叔欣慰的一笑,继续说道:“可当时的四个人被这段纠缠不清的感情迷昏了头,是非再也分辨不清。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年时光,两兄弟的孩子也在这段时间各自降生,说来也巧,不早不晚,连出生日子都在同一月。 可四人的孽缘并未随着时间散去从此中断,反而越陷越深,终有一日,到了不可缓解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