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家门，雪扬就听见了她爸爸的声音：“是雪扬回来了吗？”她听见她爸爸这样问道。　　　　“爸爸你出差回来啦？”她明知故问，蹲下身去迅速地解开鞋带换拖鞋。　　　　湛卓笔直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了玄关处：“雪扬，你看这是什么。”他逗弄着怀里的生物。　　　　雪扬扭过头去：“小狗！”她欣喜地欢呼，“哪里来的小狗？”她趿了拖鞋，扑过去就从她爸爸怀里捧过了那只小奶狗，小心翼翼地搂在了自己怀里。小狗还小，睁着一双漆黑漆黑的圆眼睛，看着这个高兴得不知所措的人类女孩，它犹豫了下，还是伸了舌头，在她有些微凉的手心里舔了下。　　　　“爸爸你看，它不怕我。”雪扬手心痒痒的，顺手挠了挠它的小下巴。　　　　湛卓就知道他拿回来这只小狗，他这个宝贝女儿该有多开心，她很早就想养个小宠物了，无奈妻子就是不肯，说“玩物丧志”……　　　　“你说你买个什么东西给她不好，书本，文具，就算是衣服也行啊，现在倒好，买了个狗回来……”王曼从厨房里端了碗汤出来，见他父女二人都站在那里，对着只小狗有说有笑，果然就开始抱怨了。　　　　“不是买的，”湛卓再次耐心解释道，“是老李他们家的狗生了，现在断了奶，抱公司来，我看见也就拿了一只。”他抬手摸了摸小狗毛茸茸的脑袋，“说是串串，具体怎么串的我就不知道了，但据说有柯基的血统。”他捏了捏小狗的一双大耳朵，笑，“雪扬不就喜欢大耳朵的动物嘛。”　　　　喜欢大耳朵动物的湛雪扬，看着小狗的那一双大耳朵，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王曼横了他父女二人一眼：“我管你什么品种，大耳朵小耳朵的，别给我在家里掉毛就好，不然我给你丢出去。”　　　　雪扬知道她妈妈这么说，就是同意她养了，这之前，肯定没少费她爸爸的口舌功夫。她于是狗腿地抱起了小狗，往她妈妈面前一送：“妈你看，它身上毛这么短，就算掉毛也没几根，看都看不见的。”　　　　“去去去，”王曼嫌弃地挥手，“呆会儿毛掉菜里了。”　　　　雪扬重新抱了小狗在怀，回头和她爸爸相视一笑。　　　　饭桌上，雪扬一手拿了筷子，一手拿了手机，拍下了可乐依偎在她脚边地上的照片，上传到了她的小群里——可乐是她给小狗取的名字，正好呼应它的毛色。　　　　“瞧见没，我养狗啦！”她快速打出了这句话，按下发送键。　　　　她的手才离开手机，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是一向反应最快的艾琳：“哇哦，好可爱，你哪儿捡来的？”只可惜她说的话就没有她的人那么招人喜爱了。　　　　“不是捡的！”雪扬奋力反驳，但一根手指头终究还是慢了些，尤其是对上艾琳那个打字狂魔。　　　　“那是偷来的？天呐湛雪扬，你也学会偷鸡摸狗了！”后头还配了个挖鼻孔的鄙夷表情包。　　　　雪扬心中一阵气闷，她干脆放下了筷子，两只手一起上：“是我老爸的同事送的！”并回敬她一个打耳光的表情。　　　　艾琳：哈哈哈哈哈哈哈……　　　　雪扬叹气，明知道那是陷阱，她还义无反顾地一头跳了进去，乖乖被牵着鼻子走。果然这世上谁都不是她喻艾琳的对手，除了森雅。　　　　“雪扬，说过多少回了，吃饭不要玩手机。”王曼看她捧着个手机，一会儿笑一会叹气的，忍不住开口唠叨道，“你在学校上课是不是也这么玩手机的？我可告诉你啊，我要是知道你不好好上课，我肯定给你把手机没收了。”她举了筷子威胁道。　　　　“我没有。”雪扬将手机一关，推到一边，重新拿起了筷子。　　　　“哎，怎么，你还不高兴了啊？”王曼看她眼中闪过的一丝不耐烦，心里的火顿时就上来了，“你现在翅膀硬了是不是，我说你两句还不爱听了？”她的筷子重重地戳在了一盘板栗烧鸡里，“也是，那时候你都敢瞒着我改了中考志愿，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她气道。　　　　“好了好了，都过去多久的事情了，还拿出来说。”湛卓深知妻子的暴脾气一上来，就会唠叨个没完，“咱们一家人难得一起吃个晚饭，和和气气的不好，非得要吵？”他安抚着妻子，“雪扬也不是小孩子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心里还不清楚？你呀，也是太操心了。都说母女同属相的脾气相冲，我看你俩就是。”他试图开着玩笑。　　　　“你呢，你就惯着她，让我唱白脸。”王曼依旧忿忿，白了他一眼，又见雪扬只顾埋了头，一声不吭地扒着饭，心里也觉得自己刚才反应大了些，不免有些讪讪的，夹了筷冬笋肉片，送到她碗里：“一个星期六天都在学校吃中饭晚饭，回来吃一顿还就扒白饭，也不知道注意点营养均衡，没个好身体怎么去学习。”　　　　这一筷子就算是示好了，湛卓又从中打着圆场：“明天周日，在家呆着也没意思，刚天气预报说，明天会是个大晴天，不如我们去卧龙山钓鱼啊，搞个农家乐，再叫上……”　　　　“不行。”王曼放了筷子，伸手去盛汤，“明天我要带雪扬去辅导班，她马上就要文理分科了，可不能再落下功课，得尽快补起来。”　　　　雪扬和她爸爸对视一眼，湛卓于是笑问：“哦？辅导班，哪个辅导班啊？”　　　　“她赵阿姨推荐的，”王曼递了汤碗给雪扬，“就是他们家靓靓先前的那个班主任，教数学的那个蒋老师，不是辞职跟别人合伙开了个辅导学校吗，刚好离咱们家也不远，两站公交的地方。我已经去看过了，环境什么的都还好，”她又盛了碗汤给湛卓，“主要是口碑好，以前一中的班主任，特级教师，名头多响亮，他自己还教出来个普林斯顿大学的博士儿子。”　　　　湛卓撇着嘴嗯了一声：“放着好好的一中班主任不做，出来开辅导班？”　　　　“你懂什么？”王曼瞥了他一眼，“人儿子在美国，开销能小吗？学校的那点子钱，哪里够供啊。”　　　　湛卓再次和女儿对视：“不够供哦……”　　　　王曼也懒得管他阴阳怪气的，只对雪扬说道：“你好好准备准备，明天去那边。我给你报了数理化生物四科，都是一对一：周六晚上物理，周日上午数学，下午化学和生物，其他时间你就在那里自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那里的老师。”顿了顿，又补充道，“中午还回来吃饭啊，不要在外面吃。”　　　　湛卓笑着：“这也排得太满了些吧，一点休息时间都没了。”　　　　“就辛苦这一年半。”王曼气他“慈父多败儿”，“等考上了好大学，你就晓得这些辛苦都是值得的了。”她望着雪扬，郑重道，“可不能给咱们家丢脸啊。”　　　　于是，“不能给咱们家丢脸”的湛雪扬，在第二天早上的七点五十，准时出现在了思启辅导学校的大门外。那是一栋独立的三层楼房，二楼的阳台外面，悬着学校名字，在冬日清晨的阳光照耀下，明晃而惹眼。　　　　“好了，就是这里了。”王曼从电瓶车踏板上拿过了雪扬的书包，递给她，“中午记得回来吃饭啊。”她再次叮嘱道。　　　　“知道了。”雪扬背上了书包，“妈妈别忘了今天要带可乐去宠物医院。”　　　　王曼摇头：“你们父女俩要养的狗，最后还要我来伺候。”她抱怨着调转了车头，“那我走了。”　　　　“哎，这不是雪扬妈妈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阿姨早上好。”熟悉的声音的主人愉快地打着招呼。　　　　王曼伸腿触地：“哟，是王子桐吧。”她一眼就认出了面前这个也背了书包，手里还拿着杯豆浆的女孩子，“好久都没看到你了，在一中还好吧？”她问出了作为一个长辈该说的标准问候来。　　　　“还行。”王子桐也拿出了标准回答来。她的视线在湛雪扬身上扫了一圈，微微一笑，“你也要来这里上课吗？”她指了指对面这栋三层楼房。　　　　“是啊，”王曼替紧闭着双唇的雪扬答道，“你也是在这里补习的吧。”见王子桐点头，她又笑道，“那就好，还有个熟人。”她转头去看雪扬，“你看你初中同学也在这里，可要好好上课了，别给人看笑话。”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雪扬一眼。　　　　王子桐笑：“怎么会呢，湛雪扬那么聪明，大概是我要被看笑话了吧。”　　　　王曼也笑：“那行，我就不耽误你们上课了，我先走了。”　　　　“阿姨慢走啊。”王子桐礼貌乖巧地挥了挥手。　　　　雪扬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转身就要往楼里去。　　　　“这就叫冤家路窄了吧，”王子桐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和这冬日早晨的清寒一样凉，“真是到哪里都躲不开你们这群人，上个补习班也能碰到一块。”　　　　雪扬转身，挂上假意的微笑：“那你可以不来啊。”　　　　“我交了钱的我凭什么不来？”王子桐捏了豆浆纸杯，“这学校又不是你家开的。”　　　　等的就是她这句话了，雪扬心中有些雀跃：“也不是你家开的。”　　　　所谓与人斗其乐无穷，大概就是这样的吧，她心满意足地推门进去。　　　　二楼靠左的一扇窗户前，左旭东过去拍了拍正趴在那里的谈潇的肩：“看什么呢？”他问，也往楼下看去，就见王子桐拧着眉的一张脸，正不悦地往路边的垃圾桶里扔了个什么东西。　　　　“这不是五班的那个小美女吗？”他自顾自说着，“怎么，别告诉我你也看上她了吧？”他坏笑着推了推谈潇。　　　　“去！”谈潇没好气道，脑子一转，“什么叫也？”　　　　左旭东朝着自习教室另一边的一伙人抬了抬下巴：“那几个三中的，最近也和她打得很是火热呢。”　　　　谈潇想起自己班里也有几个整天趴在阳台上看那些校花班花的人，心里不免一阵厌恶：“我才没那么无聊。”说着这话的他，却不自觉地，就往自习教室门口看去，他突然就有些期待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