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面上目前最便宜的机械臂要多少钱呢,森医生。”
“六千。”
“也不贵呀。”星野归一觉得这是日元单位。
森鸥外笑了一下:“货币单位是‘美金’。折合成日元,哪怕品级最低的G级机械臂,都要66万日元出头,这还仅仅是成本价,没给你算人工费和市场溢价。要是在正规医院做这个手术,没有100万日元你都买不到。”
星野归一被这个66万日元的价格噎住了,若无其事地问起其他平价替代方案:“那如果不装机械臂义体的话,他的右臂肩部神经会坏死吗?”
“嗯……一般来说确实是这样的,所以这种链接断肢的手术都是越快越好。”森鸥外故作为难地思考了一会儿,方才说道,“李先生,你要是愿意加多10万日元,我可以给他做一个肩部的神经活性处理手术,再给他送一个最简单的机械臂替代品进行日常维持,让神经暂时受到一定程度的‘蒙骗’——当然,这仅仅能维持一个月左右的神经活性,要是到时候还凑不够正常机械臂义体的价格,我就只能对你朋友的肩膀……说句抱歉了。”
星野归一沉思了起来,如今她身世未知,疑似同样被人追杀,原主的朋友为她而死,她为了逃命甚至不惜易容光头、炸尸体、制造人为性质的火灾……但就算这样,原主留给她的账户外加此时身上的所有现金也才40万日元左右。
——原主你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赚得还没有一个便利店兼职店员的两个月工资多!
她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夏油杰,他此刻依旧躺在那张手术椅上,目光平静而深邃地望着自己,不知在想什么。因此女孩子问道:“我想单独和我的朋友谈谈,可以吗?”
“当然!”森鸥外善解人意地解开自己右手臂的那一圈医疗机械手,起身带着爱丽丝往手术室外头走,“一会儿你好了就叫我。”
很快,手术室里仅剩二人。不过星野归一觉得那个森医生多半会在诊室里加装窃听器和隐形监控器,因此也不过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
她走到手术椅前,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躺在椅子上的长发男人,问道:“你的账户现在是什么情况?”
“有人冻结了它,就在刚刚。”夏油杰声音略显嘶哑地回答,“但奇怪的是,我不知道对方是谁,目的何在。我甚至怀疑这仅仅是个开始。”
“所以你身上有一堆新的麻烦,而你又觉得不是那帮‘老朋友’(今晚追杀他的人)做的?”
“对。”男人眨眨眼。
“也就是现在可能有两方的人在找你麻烦?”
“我的直觉不出错的话,就是这样。”
星野归一认真地想了想:“像你这样给周遭之人带来危险和麻烦的家伙,还是死了会比较好吧?”
“确实,有时候我也会这样认为。”夏油杰顿时苦笑起来,但他的笑容里并没有多少怨恨,“但我还是……感谢你今晚把我送过来,起码在过来的路上你已经为我承担了本不属于你的风险。”
星野归一冷着脸,根本不吃这一套:“你以为你对我说好话我就会替你出手术费?”
“我没这么想。”夏油杰语气温和地回答,在这一刻,脸色苍白的他竟然是意外的平静与释然,“生活这座城市的人,尤其是混我们这一行的,早就有了朝不保夕的死亡觉悟了。”
不是,大哥你到底是混哪一行的……
“我懂了。”星野归一拍拍他的左肩膀,感觉摸到了衣服底下瘦骨嶙峋的骨头,爽朗地说,“你安心地走吧,我这就去联系火葬场给你提前准备后事。”
她说完转身离开。
夏油杰愣了几秒,他没想到自己人生中最后的阶段竟然是被一个素不相识的猴子和一个可疑的见钱眼开黑医所决定的,说实话这个故事有点讽刺,但他又觉得跟自己如今的结局莫名地相匹配。
再怎么说,火葬场的焚尸炉结局也要比清道夫们的肢解手术台要好。
倏然间,夏油杰对着她的背影大笑起来:“李先生,记得选最便宜的套餐!别再替一个死人多掏腰包了!”
那笑声里有着某种说不清的遗憾和疲倦,但隐约间又有些无可奈何的释然。
星野归一走出手术室的大门,顺手关门,发现森鸥外正抱着双臂在面前的走廊上等待自己。
“怎么样?”这位中年医生的笑容依旧亲切和善,像个热心肠的好人,“你要是想联系火葬场,我这边有熟人。你要是想联系清道夫来收尸,我也认识几个‘朋友’,甚至还能让你多赚点。”
“……清道夫到底是做什么的?”星野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森鸥外奇怪地看着她,反问道:“你刚从乡下来?”
异世界原始土著星野归一坦然撒谎:“差不多。”
森医生只好耐着性子给这个乡巴佬简单地解释起来:“说白了,清道夫就是一群吃死人腐肉的‘秃鹫。”
“他们会折磨濒死的人拍成‘超梦’视频短片放在网上卖个好价格,然后再把尸体里有用、有价值的器官、义体和高级插件挖出来卖掉,最后把骨头架子做成标本,卖给那些医学实验室和各大高校用于医学研究,要不然就是一些变态收藏家用于私人收藏。反正就是类似的这些事情,死人的废物利用什么的。怎么赚钱怎么来。”
说到这里,他猩红的眼眸露出了好奇澄澈的目光:“所以,你想联系哪边?”
星野归一注视着他这张看似温和无害、实则浸透了黑暗与血腥心思的中年男人面孔足足十几秒,眼眶中红芒闪动了几下,被30万日元的手术费直接转给了对方。
“去救活我的朋友吧,森医生。”她认真地说,“但倘若你觉得我因此软弱可欺,那我就把你卖给你的清道夫‘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