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去世前的三年一直卧病在床,他每天都要帮她翻身、按摩,久而久之已经做熟练了,因为这个,他小姨还让他大学报考护理专业,说他适合去照顾人。
沈辞坐在床边歇了一会儿,准备去洗把脸凉快一下,虽然是半夜,可毕竟是夏天,他又不敢开空调,生怕凉气会让秦抑疼得更厉害。
他刚走到门口,忽然看到旁边的小书桌上放着什么东西。
一份晚餐,早已凉透了。
沈辞眼中透出惊讶——秦抑这是晚上一口东西都没吃吗!
怪不得五个月时间能瘦成这个样子,明明在以前的音乐会视频里,他身材还很匀称,虽然因为身高腿长,也会显得瘦,但绝对是脱衣有肉的类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摸一把骨头。
沈辞心疼得要命,好像秦抑掉体重是在剜他的肉一样。
天快亮了,秦抑也已经睡着,这饭肯定没法再吃,他索性把东西拿回了厨房,又顺便收拾掉打碎的酒瓶碎片,处理干净一地狼籍。
别墅里隔音太好,打碎玻璃这么大的动静,除了他起来上厕所刚好听到,居然都没吵醒别人。
沈辞回到秦抑的卧室,那人还在睡着,保持刚刚被他摆好的姿势一动未动,他呼吸略显沉重,眼底泛着乌青,显然经常睡不好。
他在对方身边躺下,忍不住检讨自己——搬来秦家第二天就爬上秦少的床,是不是不太好?
可某人现在的状态,他又真的放心不下。
沈辞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留在秦抑的房间里过夜,并成功用“迟早都要同睡一张床他只不过是提前预演”说服了自己。
*
因为半夜折腾了这一通,沈辞第二天也起晚了,他起床时秦抑还没醒,犹豫了一下,没忍心叫他。
对方好像不知道他在这里睡了一宿,这样倒省去跟他解释了,沈辞偷偷摸摸地溜下床,把自己的被子搬走,将床单展平,装作一副“我没来过”的样子。
他蹑手蹑脚地溜出房间,去餐厅吃过早饭,又去琴房练了一会儿琴,眼看着快到中午,秦抑还没起来。
管家告诉他,秦抑睡到中午才起是常有的事,还经常因为睡过头干脆不吃午饭,叫他不用太过担心。
沈辞听完,更担心了。
这人昨天晚饭就没吃,今天还不吃午饭,是打算直接辟谷修仙吗?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去叫他起来——这男人似乎因为夜里疼得睡不着,只能选择白天补觉,到现在依然没有要醒的意思。
沈辞轻轻推了推他,小心翼翼地唤道:“秦抑,该起床了。”
床上的人蹙了一下眉心。
沈辞见他没睁眼,锲而不舍地继续叫:“起来吃饭了。”
秦抑颤动了一下眼皮。
沈辞叫他两遍还没醒,想了想,决定掏出杀手锏,凑在他耳边道:“哥哥,起床了。”
这回秦抑有了明显的反应,他猛地睁眼,便看到那张近在咫尺的少年的脸。
秦少估计这辈子没被人在这种距离下喊起床过,沈辞竟从他的眼中捕捉到一丝一闪而过的慌张。
但很快他已经稳定住了情绪,别开脸道:“离我远点。”
嗓音还是很哑,不过比昨晚刚喝过酒时好多了。
沈辞直起腰,和他拉开距离,板起脸道:“以后不准再喝酒了。”
“与你无……”秦抑话到一半突然终止,硬生生把那个还没出口的“关”字咽了回去。
沈辞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
秦抑有些吃力地用胳膊撑住身体,想要坐起来,沈辞忙伸手扶他,并问:“现在还疼吗?”
秦抑一顿,在他的搀扶下坐起身:“还好。”
还好?
就是还疼的意思?
沈辞摸了摸他的手腕,感觉他身体已经不抖了,指尖也不再凉得吓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吃止疼药也不管用吗?”
秦抑垂眼看向对方的手,没吭声。
也没挣扎。
秦少的沉默一般代表默认,沈辞心想也是,要是止疼药管用,也不至于去喝酒了。
他心中愧疚:“那个,对不起,昨天让你教了我那么久的琴……疼的话你就告诉我,别咬牙硬撑。”
秦抑的视线在少年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看到他眼中的愧色,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居然开口道:“不是因为这个才疼。”
沈辞将信将疑:“不是因为坐太久了吗?”
他记得原著里说,久坐会让神经痛加剧。
秦抑抿了抿唇,别开视线:“不是。”
沈辞一下就听出了他的心虚,心情很是复杂——这是不想让他担心吗?
秦抑这个人,好像也没描述里的那么冷漠无情,他会顾及别人的感受,因为不想对方自责,甚至不惜撒谎,硬说不是对方的错。
他不禁觉得这个男人真是别扭又可爱,才不像小说里那样,是个阴郁乖戾、能把人虐待致死的疯子。
但凡有人知道沈小少爷居然用“可爱”这个词形容秦抑,一定会觉得他精神出了问题。
秦抑把自己挪到床边,想要下床,却发现轮椅停在自己够不到的地方。
沈辞第一时间留意到了他的举动,连忙把轮椅推到他面前:“给。”
秦抑伸手撑住轮椅扶手,意识到对方的视线还停留在自己身上,忍不住皱眉:“别看我。”
沈辞眨眨眼:“我不会笑话你的。”
秦抑抿唇,把自己挪上轮椅,往洗手间驶去。
沈辞像个小尾巴似的缀在他身后,又问:“要我帮你吗?”
秦抑动作一顿,赶在他跟过来之前,一把关上了洗漱间的门:“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