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院里净是淡淡墨香,混杂着茶的清香,周琅习书又常备薄荷提神,身上也有股清爽味道,周显之在这里头坐了不过半晌,感觉脑袋都清晰了不少。
二人关系缓和,一时间叙旧也叙了好一会儿,虽然周显之没有周显月过往的记忆,但好在周琅也不大了解这个妹妹,应付还是能应付的过去。
主院却是不怎么安宁。
官场沉浮多年,周敛一如他的名字,能屈能伸内敛冷静,此时的他却难得没有稳住那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态度,狠狠地盯着周显容,咬牙切齿一句斥责。
“蠢货!”
“父亲,是有人要害我!”周显容精致的发髻有些散乱,一双美目噙泪,两三泪珠悬颊,丹唇被自己咬出玫瑰般的红。
周敛被这蠢女儿气笑了,狠狠剜了一眼沈秋水,端过茶盏抿上一口稳了稳心气,冷笑道。“我当然知道是有人故意为之,你蠢就蠢在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给别人把柄,做了这种事还不知道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看着女儿委屈的模样,沈秋水有些心疼,拉住女儿的手把她揽到怀里。“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骂她又有什么用?不如去想想解决办法。”
“若非是你,她也不会变成这副没脑子的模样,如果是显之……罢了,木已成舟,太子妃的位置你就别想了。”周敛闭上眼深吸一了口气,冷冷下了定论。
“可是斜阳——”
“没有可是。”周敛重重放下茶盏,打断了她的话。“你想让周家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吗?”
周家,周家,又是周家。周显容挣脱开沈秋水的怀抱,踉跄几步走到周敛面前,眼眶红红。“肯定是周显兰那家伙做的,把她的伎俩说出去不就好了!”
周敛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女儿,片刻凝出一个讥讽的笑。“她比你有用。”
她比你有用。
周显容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父亲,她原以为他至少是爱着她的,把她当女儿来看的,但现在,在周敛口中她就像一个东西,一个周敛看不上眼的东西。
她捂住了嘴,话语像被黏在嗓子里一样上下不得,失魂落魄的被沈秋水拉出了房间。
“显容……不是你想的这样的,他只是不会表达,不是那个意思。”沈秋水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不想最后这个孩子也离她而去,她紧紧抱住女儿,摸了摸她的脑袋。
泪水洇在沈秋水的浅灰素服上,周显容在母亲的怀中止不住眼泪,但慢慢的,她的神色却愈发冷漠起来,那张如芍药一般娇媚的脸上,带着与其不符的狠意。
“母亲,我想再去看看斜阳。”周显容轻轻在沈秋水耳边呢喃。
沈秋水眉尖微蹙,她害怕这一去又会出什么意外,但对上女儿眼底的泪光,一咬牙还是答应了她。“我会、我会想办法的,显容,明天清晨你来后院偏门一趟。”
“谢谢你,母亲。”周显容咬住下唇,泪眼朦胧,我见犹怜。“那女儿就先回屋了。”
沈秋水点了点头,抹去女儿眼角泪珠,让侍女送二小姐回去了。
那边明镜院里,周琅二人也没什么话题可聊,周显之便不再强留,笑眼弯弯地以歇息的名义回了自己的棠梨居。
虽是告辞的借口,但周显之确实有些累了,一回寝室就坐到了榻上,闭上眼睛长舒了一口气。瑶台很有眼力见的放下鹌鹑汤,乖乖地站到外面去了。
今天的信息量太大了,周显月的身子强撑到现在实属不易……还是要好好锻炼身体啊。周显之捧着瓷碗慢慢喝着甜汤,温热的雾气朦胧了眼前,让她压抑住的困顿慢慢地返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