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兴和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股子酸味,但是落到祁母耳中就当作听不见一般。
“这是好事啊。我记得岁丰与你同年吧,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呢,老大不小了,还整日地出去野。
你什么时候也给我带一个回来啊?”
祁兴和现在一听到祁母说这种话,真是一个头变成两个大。
“娘,这种事情他也着急不了啊。”
“那你有没有相中哪家的姑娘?娘找人给你做媒。”
“娘,您儿子从小到大可不是什么事情都和您说嘛,要是我相中了哪家的姑娘,那肯定早就磨着您去提亲了。”
“不害臊。”祁母用手指戳他脑袋,笑骂了一句。
“你爹前几日还跟我说要早点给你定下一门亲事,免得你整日出去野。”
“娘,这事儿可不得看你情我愿的嘛。”
“那你可得赶快相中一家,也好早点让你同人家姑娘培养感情出来。”
祁兴和见此情形,估摸着娘亲没有半个时辰恐怕是唠叨不完的。赶忙起身过去把两个孩子抱在怀里问道:“安明,安容,你们想不想去小叔那找竹枝姐姐玩?”
孩子哪儿懂祁兴和的小心思,只知道祁兴和院子里面的小玩意儿多得很,竹枝姐姐还会做好多好吃的,就一个劲儿地点头。
“娘,孩子们都想去我那儿玩呢,我就先带他们过去了。
对了,等爹和大哥二哥回来,你们晚上一块儿去我那儿吃饭吧。”
说罢,他就赶忙带着两个孩子一崴一崴地溜出了门。
齐王宋子稷洗了澡收拾了一番,跟院里的下人交代了几句,就驾马直奔东宫。
路过花园,听见嬉笑声,他便走进去瞧了瞧。
果然看见几个宫女跟在一个不过六七岁的孩子身后,孩子走路本来就有些不稳,一摇一晃的,但是脚下跑起来倒是挺快的。
那几个宫女只好跟在后面一溜小跑,还不时地捡起来孩子扔在地上的外衫或是园里的花草。
“荣和。”
宋子稷远远地唤了一声,抬手把手里的布袋晃了晃。
“八皇叔!”
孩子看见来人,转身推开身旁的宫女,甩着胳膊就跑了过来,并在宋子稷的帮助下,一下子跳到了他的怀里。
“皇叔,你好久没来了。”
宋子稷抹了一把他撅起来的小鼻子,“皇叔就出去了半个月,怎么就好久没来了?”
“那就是很久了,我天天问爹你什么时候过来,爹都说我想你的时候你就回来了。
我说我每天都想皇叔,但是爹就说我还是不够想皇叔。
但是我真的每天都在想皇叔过来。”
宋子稷被孩子逗得哈哈大笑,另一只手打开布袋,从里面掏出来一块“正源记”的糕点塞到他嘴里,故意问道:
“你是想皇叔还是想糕点啊?”
荣和被糕点塞得小嘴鼓鼓囊囊的,但还是用一双大眼睛真诚地看向宋子稷,含糊不清地答道:“都想。”
宋子稷佯装哼了一声:“原来还是不想皇叔。”
说罢见他有些急了还咳了咳,赶忙顺了顺他的后背,“没人和你抢,吃慢点儿。”
叔侄俩抱着走出小花园准备直接去书房寻太子殿下,在半路中却是被拦了下来。
“荣和!”
宋子稷闻声回头冲来人点头致意:“太子妃。”
来人也同样微微躬身,淡淡地回了个礼:“见过齐王。”
太子妃伸手从宋子稷怀里把荣和给抱了过来,面带愠色:“你今日的课业完成了吗?”
“完成了啊,娘。课业都做好了,我才出来玩的。”荣和委屈地答道。
“今日的课业完成了也不能出来玩这么久,还有明日的课业呢。好好温习一下昨日的功课,再预习一下明日的。”
荣和有些委屈,但是母命在前,也只好先和想念许久的皇叔道别,在一众宫女的陪同下回屋。
虽然荣和遵从了母亲的要求,但是太子妃脸上的怒气却是一点儿没减。
她伸手一把抢下荣和手里的布袋递还给宋子稷:“多谢齐王的好意了,但是荣和自幼只吃得惯宫里做的东西。”
虽然心中不悦,但是宋子稷还是强装笑脸:“宫里的东西吃多了也会腻的,偶尔换换口味也是好的。”
但是太子妃并不领他的情,把“正源记”的布袋递还给他就做了个礼转身走了。
走了也没多远,不知是无意还是有心的,总之是用宋子稷能听清的声音同身旁的宫女说道:
“外面的东西不干不净,吃坏了肚子就算了,指不定里面还放了什么呢。”
他这个大嫂一直以来都对自己有些瞧不上,这个宋子稷心里还是清楚的。
毕竟自己的娘出身低微,又走的早,他被皇后娘娘带走养在名下。
亏的皇后娘娘人善,太子又视他如一母所生的弟弟,宫外还有明程候一家将其视若己出,他才能完好的长到现在。
不过自己出身低下,在军中虽说跟着明程候混了多年,但始终没有个名堂出来,也不怪出身京中世代望族的太子妃会对自己瞧不上。
宋子稷望着太子妃一行人的背影远去,长叹了口气。
若是换作从前,恐怕少年意气驱使之下,还要同她还好说道说道。不过现在好歹也外出历练过了一番,就“不同妇人一般见识”了。
宋子稷心中这般劝慰自己,收拾了一下仪容和心情就往书房去了。
“昭云吗?进来吧。”
宋子稷刚敲了一下门,屋内就有一个声音轻轻柔柔地飘到门边。
推开门进去,屋内的窗户打开通风,窗外的阳光斜进来一束。
男子坐在案边,看着像是在提笔练字。阳光映在他本就白皙的皮肤上,更是显得有如透了光一般。
男子虽然很白,但是走近了看,便能发现这份白里透着些病怏怏的感觉。而书房里虽然开窗通了风,但是仔细用鼻子嗅一嗅,依然可以闻到残留的药味。
宋子稷从门口走到案前的这几步,男子就连着咳了一串。
看到来人,他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放下笔冲宋子稷笑了笑:“今天来得挺早的。”
宋子稷看见他笑顿时就一股无名火蹭的一下涌了上来,没好气地倒了杯水给男子:“还笑呢?外面天气这么好不出去走走,窝在屋里面就是窗户都拆了,又有什么用?”
“上次你来的时候已经说过一样的话了。”男子还是笑。
“你也知道啊?天天说天天不听。”屋内很干净,宋子稷也懒得去搬椅子,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仰着头数落男子。
论身份地位,男子贵为东宫之首,未来大宁的天子。但是此时此刻,他就这么坐在案前,一边提笔写字一边听着弟弟唠叨。
许是说得累了,宋子稷够着脑袋看了一眼案几:“这就是最后一张了啊。把这一张给写完,你就跟我出去走走。今天天气这么好,你舍得就窝在书房里吗?”
太子殿下咧着嘴听弟弟在桌前像个长舌妇一般说个不停,恼倒是不恼,不过还是摇摇头,笑骂了一句:“啰嗦。”
宋子稷还想再说,太子殿下并没有给他机会。放下笔,冲桌前伸了伸手。
宋子稷撇撇嘴,无奈地叹口气,起身绕过案几过来把太子殿下扶起来。
“好啦,这不是等你来陪我出去么?”
说罢,太子殿下又瞥了他一眼:“像你这样唠叨,真不知道哪家的姑娘会愿意嫁给你?”
宋子稷看着太子的表情,似笑非笑的,以他对自己大哥的了解,顿时就老实地站好:“大哥,你像是话里有话。”
“好看吗?”
既然宋子稷这么问了,太子殿下也就直接开门见山。
“在京中都是绝美。”
“那我帮你去父皇哪儿说说?”不用宋子稷开口,太子殿下帮他说出了心声。
“那我就谢过大哥了。”说着宋子稷作势就要给太子行礼。
不过却被太子给拦住了:“且慢。你去帮我做一件事,做好了我就帮你去找父皇。”
“什么事情?大哥你说。”
“陵河北有位隐居的名医林老先生,他老人家虽说隐世不出,不过他有一个弟子得其真传。
你去帮我寻到这位林大夫并请回宫来,帮我调理调理身子。”
太子殿下一说到“陵河北”这三个字的时候,宋子稷就一下子来了精神。听太子说完要吩咐给他的事儿,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他又伸手扶住太子殿下,笑嘻嘻地问道:“大哥,你是从哪儿得的消息啊,可真灵通。”
“这个你就别管了,反正你的那点儿破事,我还是清楚得很的。”太子殿下摆摆手,神秘一笑,并不回答。
宋子稷知道大哥的消息来源有他的门路,既然太子不想说,他也就不再多问。
“昭云,我有点饿了,把那个’正源记’拿一块给我尝尝。”
出门前太子殿下就让宋子稷把这个布袋给一块儿带上了,这会儿想来是走得累了,坐在亭子里冲弟弟努努嘴要吃的。
“嗯,原本是给荣和的,被你吃了也一样。不过要是荣和知道了跟你闹,我可不管啊。”
“这个好办,待会儿留几块装在盘子里就行了。
况且,这种糕点也不能让他贪嘴。”
说罢,太子殿下拍拍弟弟的肩,轻叹道:“太子妃出身望族,自幼就骄傲些,又嫁给了我生下荣和,自然是想荣和能够更优秀点。
有时候说了些不中听的,你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大哥的心还是在你这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