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里的冰淇淋果然能哄得所有小孩开心,即使他是人鱼也不例外。
小孩捧着盒子,试探地舔了舔被巧克力外皮裹着的大雪糕,然后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瞪大眼睛,对着严冽道:“您没有骗我,好吃的。”
他是真的喜欢的,就连小鱼干都推到了一旁。
严冽知道他馋,吩咐人备上许多小零食放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小孩从一开始的不敢妄动,到现在坦然接受,用的时间非常短。
他之前被人类伤害过,可当他接受到来自人类的一点点善意时,他又敞开了心扉。
严冽实在不知,他这是单纯,还是太过掉以轻心。
这个小孩的所有警惕心,都用在了昨晚,看见浴缸那时。
想起他求自己不要煮他的样子,严冽的表情忍不住松动了一点。
管家送来了贺子骄的医生外袍,已经被洗好烘干了。
贺子骄刚刚把白色外袍搭在手臂上,正在吃冰淇淋的容芽又暴躁了起来。
他狠狠瞪着贺子骄,双手撑在茶几桌沿边,一副攻击姿势,喉咙里低低呜咽着。
然而嘴唇上全是奶白的雪糕汁,让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具备危险性,甚至还无比可爱。
坐在一旁的严冽能清晰看到,容芽凶狠的外表下,轻轻颤栗的身体。
他不是想攻击人,他是想保护自己,他其实,在害怕。
严冽的大手捏了捏小孩后颈的软肉,那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可怜巴巴转头看向严冽,眼睛里全是惧意。
“吃你的,我送他出去。”严冽安抚着他。
容芽的背脊依旧挺得笔直,嘴角也垮了下来。
“不要怕。” 严冽顺势拍了拍他的小脑袋。
这三个字特别有威力,容芽终于松懈了下来。
严冽站起身和贺子骄往外去,身后的小家伙也晃晃悠悠站了起来,伸长脖子看他。
“哟,看起来他讨厌的像是我这件衣服?” 贺子骄把手里的外袍拿起来朝严冽扬了扬。
“嗯。”
“为什么?衣服又不会伤人,真是奇怪。” 贺子骄无奈道。
容芽表现出来的敌意不是一般的强。
严冽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是自己心下已经猜出了七八分。
被捕回去的人鱼一定都被做过各种检测以及实验,实验室里的那些人,穿的就是这种白大褂。
容芽潜意识就对穿这种衣服的人产生抵抗和恐惧。
小孩吃了太多苦头了。
贺子骄见他没说话,转口嘱咐了他两句注意身体以及即将到来的月圆之夜。
提到月圆之夜,严冽感觉胸腔内被狠狠撞击了一下,他有些不适地抬手抚了一下胸口。
贺子骄见状,赶紧掏出探测仪往严冽胸口扫去,探测仪立刻发出了“滴滴”黄色预警。
严冽的分兽又在蠢蠢欲动了。
贺子骄还想探得更准确一点,手臂却被人蛮横地推到一边,手里的探测器险些掉在地上。
又是那条鱼。
他把严冽护在身后,朝着贺子骄凶狠吼叫着,可鼻尖上挂着巧克力片儿的他,实在是让人无法害怕……
“我在替他做检查,做检查你懂吗?” 贺子骄无奈解释道。
严冽微愣过后,终于回过神来,他单手揽住了容芽的腰,让他靠着自己。
小家伙明显不怎么适应用腿,挡在他面前颤颤巍巍的样子,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会倒下。
“没事,他是好人。” 严冽淡声道。
“那我再给你探探?” 贺子骄问。
严冽微微颔首。
那探测仪再伸探过来时,容芽一口咬住它,就是不让它靠近严冽。
贺子骄哭笑不得。
严冽捏着他的下颌让他松口,忍不住笑道:“没有伤害我。”
小家伙这才安静下来,紧紧靠在他怀里,小手拽着严冽的衣服,寻求平衡。
令人惊讶的是,这次探测仪一点响动也没有,严冽和贺子骄对视了一眼。
贺子骄把探测仪拍了拍,笑说:“不会被他咬坏了吧。”
严冽看了看矮他半个头的小家伙,复又抬头道:“不是,它确实是安静了。”
送走了贺子骄,严冽拉着容芽回别墅。
小家伙刚刚一路跌爬滚打地跑过来护着他,膝盖又摔破了,混着昨夜的旧伤,看起来更加惨不忍睹。
钟伯拿来药箱准备给容芽上药,严冽抬手道:“我来。”
他声音淡淡,脸上看不出一丝多余的情绪,可做的事情却让人大跌眼镜。
钟伯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迟迟没有动作,严冽看了他一眼,他这才回过神,立马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沾了酒精的棉签刚刚触到小家伙的皮肤上,他就把自己的腿缩了起来,哆哆嗦嗦喊了声:“疼,疼。”
可怜巴巴的样子丝毫没有引起严冽的心软。
他抓着容芽的脚踝把他的腿又拉了出来,“疼也忍着。”
他冷漠惯了,这个时候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
出生在战士家族,温情的时间真的是太少了,他们从小学会的就是独立,以及变得更强。
即便是疼得快死了,也只能咬紧牙关硬挺过去,谁也不敢撒娇耍泼,当然,也不会得到一次温柔的诱哄。
显然,这人鱼要小气得多。
听完他那句冷硬的话,容芽的眼眶迅速变红,他就像做错事被斥责的小孩,显得那么无措。
严冽能感受到手里握着的小腿在轻轻发颤,有想回缩的意思,应当还是疼的。
可小家伙不敢再出一声,双手紧紧抠着皮质沙发的边沿。
他没有想把小孩弄哭的意思,只是不上药,他会好得很慢。